第3节

“吃过早饭了吗?等会我要出去一趟,你们要不要和我在山里逛逛?”和仪发出了橄榄枝,林家几口人自然顺着就上来了,林正允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好啊,我们也想看看你这些年生活的地方。”

昨天算是一场私宴,自然谈不上食不言寝不语的礼节,今日是用餐,和仪被先和师教导多年,说处事随性也随性,潇洒散漫也散漫,但论起规矩严苛来,只怕如今圈里同辈之没几个比得过她的。

早餐四碟八碗摆的丰盛,也是因为人多。

和仪自己当家做主也有二三年了,习惯坐主位,今天落座之前犹豫一下,看了林正允和杜鹃夫妻一眼。

林正允何其心细的一个人,昨天宴会上的座位排布已经让他明白许多,现在和仪一个轻微的动作停顿,他就拉着妻子在旁落座,然后对着和仪笑了一下。

和仪对他稍稍点了点头,从容款款落座。

林家五口之外,星及孟叔也在桌旁落座,不过林正允和杜鹃夫妇分别占了和仪手边的位子,习惯了和仪下手第一人的星及小姐也只能委屈巴巴地坐在自家和师对面,一双水眸望着和仪,如被王母强行与织女分开的牛郎一般。

和仪对她灿烂一笑,看起来就像一个喜新厌旧且对原配毫无愧疚的大渣男。

早餐之后,和仪站了起来。她身上所穿藏青的交领上衣和裙子是多次挑染之后染出的接近于黑的颜色,裙角用白色的丝线绣出平时在衣饰上难见的图纹来,是彼岸与荼蘼,穿插着些绿叶,像是万年青。

两种花朵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团形绣纹,如今并不流行花朵为衣服上的图案,就算有也是寓意很好的花朵,这两种花都不是什么吉利图纹,很不常见。林毓晴深深看了两眼,眉心微拧,心疑惑愈深。

“披上吧,晨起山里雾气大,身上发凉。”星及取出一件外衣来,是很复古的样式,颜色是很纯粹的黑,穿在身上行走之间映着日光却有光华流转之态。

十分不俗。

原谅被母亲折磨不轻的林毓先生,作为一个曾经挚爱机车枪械的男人,在经历过陪母亲订做旗袍挑选料子的折磨之后,他看到这一件披风的第一反应竟然——当时选布料时候但凡有这个选项,他也不用被逼陪看了一天锦缎图选。

临出门前,孟叔递了一盏罩着白纱的灯笼,“山里雾气大,带着吧。”

和仪对他点了点头,接过的同时叮嘱星及:“带着林先生、林太太他们在山里逛逛,完事之后我去找你们。”

星及一点头:“明白。”

和仪又对林家人说:“我有些事要进山,先让星及带你们逛逛。”

他们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杜鹃小心翼翼地看了和仪一眼,略带担忧地问:“你自己去没问题吗?”

“放心吧。”和仪对她微微一笑,口吻很轻、很温柔。

杜鹃一下子只觉自己心都化了,觉得是女儿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爱,攥着林毓的袖子满怀激动地道:“你看到了吗?老林,女儿对我笑了!”

林先生默默抽了一下手臂,没抽出来。

和仪又叮嘱了星及一句:“把收着的师父旧衣找出来两件,给三位林先生,再把我新作的外套找出来,给林太太和林小姐。”

“晏晏,你可以叫我妈妈。”杜鹃满怀期待地对她说:“就叫一声,好吗?”

和仪抿抿唇,迟疑一下,没出声。

杜鹃一下有些失落,想起女儿关心自己又开心起来,这次倒是放过了老公,开始折磨林毓。

林毓深深看了和仪一眼,原本对于妹妹关心自己的欣喜也变为了遗憾。

终于,在和仪即将推门走出这院落的时候,众人听到了轻轻的一声“妈妈”。

“唉!”杜鹃重重答应一声,几乎下意识地喊出了几近于high d的声调,得益于多年的歌剧演员专业训练,这一声答应的气十足,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和仪抿抿唇,加了脚步,速离去了,很,那一抹身影就消失在重重绿荫之间。

深山之,一处小庙静静矗立者,和仪在门前站了站,仰头看向篆体书“蜀巫”字的匾额,将灯笼轻轻放置在一旁,敛衽振袖,交手而拜。

“三十六世徒晏书,来拜。”

有一点,她告诉林家众人的是假的:晏书不是她的小名,而是表字,是在族谱上写在和仪二字一旁,是写在身份表碟上,堂堂正正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