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这一刻,因为先前连母的歧视和侮辱,他已经自动将自己与连大姐代入了一路人,以为连大姐也是受了连母的欺压和逼迫,所以对连大姐的遭遇格外愤懑。

连洪的话,无疑证实了刚才风岚的指责。

傅彤叶如遭雷击,头晕目眩,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旁边的连锐见了,连忙扶住了她,不断地安慰:“彤叶,他是个疯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你先上去看看小意,免得他醒了没看到人害怕。”

傅彤叶狠狠咬住下唇,力道大得嘴皮都破了,直到闻到嘴里的血腥味,她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定了定神,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凭着自己的力量站稳了身体,接着她用力推开了还扶着他的连锐,一步一步往连洪的方向走去。

连洪看着她悲愤交加又难掩悲伤的脸,不知为何,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

傅彤叶闭上眼,逼回滚到眼角的眼泪,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连洪,用暗哑的声音问道:“你再跟我说一遍,他连锐跟连二凤是什么关系?”

连洪看着她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也跟堵了一块石头般,压抑得很。他蠕动了几下嘴皮子,正要说话,旁边的连大姐已经先一步大声嚷嚷了起来:“连洪,你不要胡说,没有的事,我在这里过得很好,爸妈和连锐、彤叶都对我很好。我真的过得很好,你赶紧走吧,以后,以后有空我会去看你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哀求之意。

这下不止左宁薇和风岚意外了,就连傅彤叶也扭过头看着这个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的女人。连大姐抱着头,眼神一片惶恐不安,还带着丝丝茫然与恐惧,就是没有任何的高兴或者愤怒难过。

这一刻,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爬上了傅彤叶的心头,她没再多看连大姐一眼,很就收回了目光,接着往前走了两步,直直站到连洪面前,再次重复道:“告诉我,连锐他在老家娶妻了吗?”

连洪被连大姐怪的反应和傅彤叶冰冷充满恨意的眼神给弄懵了。怎么这些人的反应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不是该大嫂子难过愤怒吗?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风岚看不下去了,拿出手机,翻出她与连洪的聊天记录,准备给傅彤叶看。见状,左宁薇连忙拽住了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动:“让傅姐自己来吧,相信她。”

风岚有些不放心,到底还是收回了手,没有再动。宁薇的意思她明白,就这几人的异常反应,事情的真相已经很清楚了,她大表姐还执意要寻一个答案,不过是让自己彻底死心而已。也好,等她表姐彻底死心了,就不会再跟连锐这个烂人在一起了。

连洪被傅彤叶这种瘆人的目光盯着看了好几秒,他渐渐地感觉头皮发麻,再也坚持不住,张了张嘴,小声嘟囔着:“连锐跟连大嫂子很早的时候就结婚了,我妈妈说我小时候还去吃过他们的喜糖!”

“呵呵,喜糖……”傅彤叶的脸惨白惨白的,她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没有回头看连锐,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连锐,我们离婚,小意归我,你现在就带着你们这些姓连的给我滚。”

第四十四章

连锐从未想过, 傅彤叶会主动跟他提离婚。因为两人之间,一直以来是傅彤叶付出的更多,患得患失的也是她。有句话叫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在爱情就是如此, 被爱的那个总是在两性关系掌握着更多的主动权。

所以傅彤叶的口气那么恶劣, 几乎可以称得上咬牙切齿,他也没放在心, 只当她是一时的激愤, 他心里笃定只要好好解释清楚, 她总会原谅他的。反正自从连洪出现后,他心里就清楚,纸包不住火, 他的过去迟早会暴露出来, 但他有信心能说服傅彤叶。

连锐上前两步, 捉住傅彤叶的肩膀, 将她的头掰过来, 直视着她说道:“彤叶,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傅彤叶打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不是我想的那样, 那你说是哪样?你能说你没在老家娶过妻子吗?”

连锐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大言不惭地说:“我敢, 这辈子我连锐只娶过你, 也只爱过你一个人。”

他说得坚决异常,傅彤叶的眼睛微微眯起,狐疑地看着他。

风岚看不下去了,唯恐她被连锐又骗了回去,连忙上前一步,将傅彤叶的手抓了回来,然后拉着她后退几步,离连锐稍微远一些了,她才义愤填膺地对傅彤叶说:“姐,你别被这个人渣给骗了,我看过连洪的身份证,跟他们是一个村的,他不会说谎。”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连锐眸子闪过一抹阴沉,他抿着薄唇,睨了风岚一眼,一脸沉痛地跟傅彤叶解释道:“我承认,当时我因少不更事,在父母和村里人的见证下与陈二凤举办过婚礼。但我那时候只有十九岁,去过最远的地方仅仅是县城而已,我什么都不懂,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我也不过是被父母、被世俗摆布的可怜虫罢了。彤叶,在这件事上,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我也是受害者,你不能就因此而完全否定了我,总要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啊。”

这是连锐的真心话,在老家那一段婚姻是他一辈子都不愿提起的污点,每次想起他都觉得憋屈得慌。那时候,他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年轻人,说是井底之蛙也不为过,没什么见识,见村子里祖祖辈辈都这么过了,父母让他娶,哪怕不情愿,他最后还是屈从了。

可等他走出那个偏僻的大山后,见识到了外面精彩的世界,见识了更多美丽、活泼、自信、独立有见地的姑娘后,他才意识到人生还有另外一种活法,与他的祖辈完全不同的活法。他这才明白,在老家那一段仓促又如同儿戏一般的婚姻是多么的荒唐,所以他只能藏着捂着。

连母是个机灵的,看连锐的表现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她当即屁股一歪,坐在地上,捂住脸伤心地大哭了起来:“彤叶,你要怪就怪我吧,当年连锐不想娶二凤的,是我和他爹逼他,要是他不答应,我们就要跟他断绝关系。这都是我和他爹的错,你心里有气,不开心,冲我和他爹发火,真的不关阿锐的事啊……”

傅彤叶看着连母唱作俱佳的表演和连锐脸上深深的后悔与落寞,心底的一角忍不住发软。连锐那句话还真是说对了,他也是受害者,愚昧、落后与封建家长制的受害者。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她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割舍下对他的感情,只是,这件事太挑战她的道德观和从小所受的教育了,让她就这么原谅他,傅彤叶又做不到,她心里矛盾到了极点。

夫妻多年,连锐一看傅彤叶的表情就知道她有所松动了,连忙继续解释道:“彤叶,我并不是故意欺骗你的。在跟你谈恋爱之前,我查过了,根据94年民政部《婚姻登记管理条例》的规定,男女双方未补办结婚登记,其关系为同居关系,不视为事实婚姻。我与陈二凤顶多算谈过一段恋爱而已,根本没有结婚。而且,自从我上大学之后,便再也没跟她在一起过。我只是在认识你之前,谈过一段恋爱,同居过一个月,就这么罪不可赦吗?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傅彤叶听到他的这番辩解,脑子都被绕迷糊了,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辞,偏偏从法律上来讲,他说的也没错。

可是,他跟陈二凤的婚姻若不存在,那连大姐在连家呆了这么多年,从一个二十来岁水灵灵的女人蹉跎到三十几岁,人老珠黄,毫无生气,又算什么呢?

傅彤叶下意识地看向连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