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如果陈茶第一天来,或者她跟这里土生土长的姑娘一样,只听媒婆一张嘴就定终生的话,一定感动张红艳作为一个二伯母能对自家侄子这么关心。

可惜,张红艳这些话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不管心里怎么想,张红艳把话说得这么体面,陈茶也只能配合地接过来装作认真地瞄了一眼。

纸上写了三个日期,都在腊月,也就是下个月。

陈茶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纸面,心想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拒绝。

张红艳是个急性子,见陈茶没开口,立马道:“按理说,这黄道吉日拿你跟程樘的生辰八字合了再选会更好一点。这不是不知道你出生年月日嘛!你要是都不喜欢,你告诉我你生辰八字,我重新再找人给你算!”

蹲在灶台前烧火的程樘突然开口:“我们没打算结婚。”

瞎说什么大实话?这不是给自己找骂嘛!陈茶无语地摇摇头。

果然,张红艳立马就急了,“程樘,你什么意思?”她眼睛看着程樘,右手食指却指着陈茶,“你不打算结婚你撺掇着这女人领着村干部来我家闹?要走了地不算还要走了我二百块钱?

程樘,你良心让狗吃了是吗?我含辛茹苦把你当亲儿子养大,如今你带了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女人说要结婚,我是不是二话不说把地给了你?彩礼钱也给了你?!你竟然说你不想结婚?

你现在翅膀硬了,烂心烂肺地伙同外人来骗我跟你二伯的钱了是吧?”

陈茶:“……”就纳闷张红艳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瞎话!那钱和地是她自愿给的吗?!

张红艳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站起来往外走,“我得去问问村长,这女人什么来头把你迷得五迷三道,连自家人的钱都骗!要是村长不管,我就去县里告你!”

一直眼巴巴看着锅里的刘珍珠,还等着看锅里到底炖的是什么。

她想这么香的味道应该是炖的肉,在这里留着寻思能蹭一碗吃。

她本来就跟着来看热闹的,张红艳这一走热闹没得看肉也吃不着,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于是刘珍珠连忙跟着起身,拦住张红艳,笑嘻嘻道:“二嫂,你这急性子得改改!程樘这孩子都是咱看着长大的,什么脾性还不了解?他既然把人带回来肯定是相中人家了,先问清楚了再走也不迟。你真把新媳妇而挤兑走了,回头程樘讨不到媳妇儿回头还不跟你急?”

张红艳力气大,挣脱刘珍珠的手,对着她语气也不好:“他跟我急我还跟他急呢!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个侄子!从小吃我的喝我的,这长大了还伙同外人来骗我的!难道他这么狼心狗肺还有理了不成?”

刘珍珠看了陈茶一眼,凑到张红艳耳边小声道:“二嫂你是不是傻?就算这个陈茶真是个骗子,你这么闹把她吓得连夜卷款逃跑了怎么办?你连她姓谁名谁年龄多大,家住哪都不知道怎么告她?好歹打问清楚了再说,对不对?”

张红艳一听,好像也是这么个事,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

她俩咬耳朵的时候,陈茶示意程樘出去,无声道:“她们交给我!”

程樘犹豫。

陈茶扭头看见刘珍珠在跟张红艳说悄悄话,便也小声对程樘道:“她们是你长辈骂你你又不好意思还嘴,女人说话男人少插嘴!你留在这儿帮不上忙还影响我发挥。相信我!”

程樘舌尖抵着后槽牙,皱着眉牙疼似的从墙角拿起扁担出了门。

也没走远,抱着扁担靠在门和窗户之间的墙上,听屋里的动静。

程樘一走,陈茶说话便没了顾忌,依旧笑吟吟地,却开口就是颗软钉子,“二伯娘,你也不用说难听得话激我。我就真是个骗子,请问程樘有什么好让我骗的?”

张红艳:“……”

刘珍珠:“……”

她们对视一眼,都很肯定,一穷二白还瘸着腿的程樘确实没什么值得让人骗的,最多骗个色,可陈茶是个年轻俊俏姑娘,这事谁吃亏很难说。

门外怕陈茶被欺负听墙脚的程樘:“……”

这么伶牙俐齿估计吃不了亏!程樘抄起扁担挑着水桶真走了。

张红艳不甘心地咕哝:“不管怎么说,你是打着跟程樘结婚的名义从我们这要走了二百块钱吧?你们不结婚就是骗我们!我们庄稼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挣这二百块可不容易,你要黑心骗我这血汗钱,我就跟你没完!”

陈茶弯腰捡了两块树枝塞进灶膛,拍了拍手上的灰,“二伯娘你这么说话就是不讲理了。我们是说结婚,可没说什么时候结婚吧?您口口声声把程樘当亲儿子待,结果一共就给我们二百块钱,连屋子都不舍得给我们腾一间。这屋里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指着这二百块钱?剩下这点哪还够办婚礼置酒席的?我们俩本来商量着再做做小生意,攒够钱再结婚,既然二伯娘,三伯娘,你们这么着急让我们结婚,要不你们再给出点?不出钱给两间好点的屋子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