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糖渍青梅 殊娓 1608 字 2022-08-17

记忆里,这间过去是黎簌爸妈和黎簌共同住的。

以前黎簌的小床被搬走了,只剩下一张普通尺寸的双人床,原来放小床的地方放了张学习桌,紧凑地挤在空间里。

屋子里没开灯,窗口映进来的一些光线,说不清是月色还是其他家的灯火,他记忆里有很多类似的画面。

靳睿靠在墙上,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他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轮廓模糊,目光漠然。

他问她:“干什么?”

黎簌松开手,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其实她是有点被他吓到了,这次靳睿回来变化太大,除了冷漠,除了爱答不理,她甚至感觉到他目光里冰冷的敌意。

感觉距离足够安全,黎簌才开口:“你腰上有伤口,你还抽烟。”

“所以呢?”

“昨天,包括今天在学校,你对所有人都冷淡。我问你记不记得我,你说不记得,但你记得我姥爷,他叫你吃饭,你还会过来”

其实她有点想问,如果他记得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对她是这样的态度?

但黎簌也是要面子的,这句话到底没问出口。

靳睿也没说话。

他对泠城最后的记忆,是出事的腊八节那天,北方特有的寒冷里,更冷的是人心。

在那场针对他母亲陈羽的“陷害”“栽赃”“ua”里,他的父亲靳华洋拉了整个机械厂家属楼做帮凶,也拉了泠城市做帮凶。

他妈妈很美,黎簌小时候和他玩过家家时候说过:“我长大了,希望长得像小羽阿姨,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但这个“最漂亮的女人”,在她28岁到38岁,最好的十年里,却像一朵过了花期的玫瑰,迅速枯萎。

她变得敏感脆弱,不得不坚持吃药来抑制自己身体里巨大的悲伤。

听到“泠城”这个字眼会崩溃流泪;

天气冷一些时,联想到北方的泠城市,她会想要吞食安眠药片;

梦里总也逃不出那个腊八,所以终日在哭泣。

靳睿记得,她35岁那年,已经开始长了白发。

最后,她各个器官迅速衰竭,病死在医院满是消毒水味的病床上。

十年前的流言蜚语是一场谋杀,所有的人,都不能说无辜。

他们都做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黎簌,她也许也是稻草之一,

但这个“所有人”里,不包括黎簌的姥爷黎建国。

靳睿记得那个荒谬的早晨,不知道为何在他家客厅坐了一夜,说是“老板怕夫人不安全,让我守着”的司机,突然在早晨脱光了衣服。

然后是靳华洋的“突然”推开家门,揪着无辜的陈羽,说她出轨。并把他“被出轨”的愤怒,嚷得人尽皆知。

无从辩解,因为那位司机,在那两年里,确实常常跑来家里,按照“老板的吩咐”,帮陈羽做家务或者帮陈羽买东西晾衣服,帮陈羽接送靳睿。

早有闲言碎语,说一个司机在家里的时候比男主人更多。

但陈羽都以为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以为司机的“老板吩咐他不在时让我多照顾夫人”,是她丈夫对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