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嗯。”春蕊赌气似的,说:“越来越不知道了。”

“为什么?”严征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就后悔了,一是他不确定春蕊是不是在像他寻求帮助,二是,他突然意识到,他们的交流超出工作范畴,过于接近个人隐私了。

男女之间,掌握不了边界,很容易生出事端。

他不是没有边界感的人。

而且他隐隐也感知到,春蕊似乎也在慢慢地越过她自己设下的边界。

春蕊癔症了会儿,刨析说:“可能同一类型的角色演多了吧,观众觉得你就是那样的性格,粉丝也是如此的称呼你,慢慢的,连我自己都开始相信了。”

春蕊没名气前,角色形象相对多元,但自从师姐的形象一炮而红后,她开始被迫重复类似沉稳性格的荧屏形象。

严征尽量不掺杂私人感情,客观理性地分析:“出演同质化的角色,不是你的过错,是影视制作,资本的介入导致的。资本逐利,你一旦被‘标签’为明星,明星效应会使得制作方争取让你的商业价值最大化,这就意味着,更多自我复制的作品会接踵而至。”

他的说法活似冰冷冷的分析报告,春蕊懂这些理论,她其实真正想要的不是他的客观理性,是一份热乎乎的宽慰。

她不满,便假意讽刺道:“严老师小课堂又开课了。”

严征哑然一阵,像没眼力价儿似的,坚持把自己的话说完:“但是观众的心是善变的,他们或许会因为你扮演的某一个角色而喜欢你一时,但绝不会因为你一直演相同的角色而支持你一辈子。他们很就审美疲劳了。所以,如果你有追求的话,趁着没迷失前,要从这个恶性循环跳出来。”

春蕊问:“怎么跳?”

严征说:“如果争取不到想演的角色,你可以试着去演话剧,体验角色的多元,拓展戏路。”

春蕊泄气,无力的样子,“可话剧太耗时间了,参加巡演的话,我起码一年什么都干不了。”

是敢于放下,还是一条道走到黑,这摇摆的问题需要春蕊自己权衡解决,严征不是她的谁,不能为她拿定主意。

于是,他绕回方才的问题,只鼓励说:“但不管怎么样,只要你还站在镜头前,你就不应该封闭自己去演戏。”

春蕊犟嘴:“我内向,不行吗?”

严征较真:“内向和封闭,是一个意思吗?”

“我哪知道!”春蕊不知为何就想气他,劲劲的,“我不是新华字典,你不要让我辩析词义。”

严征:“……”

他一动不动盯着春蕊,高高的鼻梁衬托得目光十分深邃。

他暗暗想,是不是他身上春风化雨的力量,让她愈发牙尖嘴利、蛮不讲理。

他缄默,遂撇开脸,望向窗外。

窗玻璃上凝结的水珠弥漫着破晓来临时的寒气,黎明的曙光还剩最后一丝暮色轻纱没被揭去。

春蕊的目光一直紧紧追着他,她虽看不见他的脸,但感觉出他此刻身上凝结了太多的情绪,生气、胆怯、后悔、迟疑,程度不一,可杂乱堆叠着,反倒令她生畏。

春蕊犹豫着,唇齿间几乎要挤出一句道歉。

突然,严征回头,阴恻恻地说:“你起来,跟我走。”

“干什么?”春蕊冒出股心虚。

“走就是了。”严征仗着人高腿长,率先大步流星往外去。

春蕊缩了下脖子,嘟囔道,“凶什么凶。”,可还是乖乖地缀在他身后跟着。

街道上,大夜收工的工作人员精神疲乏,三三两两裹着军大衣,挨在一起打盹。

两人从他们穿行而过,绕到居民楼的后方。

这边有一阶之字形的外部楼梯,直通顶层的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