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尾声

谢菲尔德七十岁的时候, 安娜毫无征兆地宣布了息影。

所有人都明白她这么做的意图——谢菲尔德虽然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七十岁的年龄,已经称得上长寿了, 要知道全世界有太多人活不到七十岁。

安娜的影迷怨声盈路,强烈反对她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事业。

安娜却摆摆手, 对着镜头甜甜一笑:“我没有放弃自己的事业, 我只是休息一段时间, 以后还会回来的。”但人人都知道,在她的老情人离世之前,她是不会出现在银幕上了。

谢菲尔德知道这件事以后, 眉头微皱,用上了命令式的口吻:“安娜, 我的身体很好,不用你操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安娜却像没有听见他的命令一样,提起裙摆, 跳芭蕾舞似的踮起脚尖, 旋转到他的身边。她是一朵下坠的花儿, 飘落到他的腿上:“我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呀。我想做的事情, 就是陪你。”

三年过去, 她愈发具有成熟女人的风韵,手脚纤长,脸庞的轮廓纯净而美丽, 失去了小女孩的圆润和稚气,嘴唇也越来越饱满,如同两片涂了红色果酱的玫瑰花瓣。

她身上的少女气息, 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陨落, 反而像糖渍的紫罗兰一样, 变得比从前更加甜美动人。

与之对比强烈的是,谢菲尔德的变化——尽管他已经竭力保证良好的作息和饮食习惯,却仍然无法违抗自然的规律。最显著的变化就是,他不可避免地失去了瘦削紧实的腰身,拥有了小肚腩——不大,但的确有了。

安娜发现以后,就总是把手搁在他的肚子上,快乐地问道,他们的孩子还有多久出生。

谢菲尔德有时会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两下;有时会递给她一个冷眼,然后继续看书;当然,更多时候,是把她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放在那条苍老却依然壮实的罪恶之蛇上,直到它亢奋得让她明白它的主人并不具备怀孕的能力。

他们像蜜月时期一样,开始了漫长的旅途。谢菲尔德带她看遍了欧洲的教堂,从莱茵河看到波罗的海,再前往阿尔卑斯山附近。他给她戴上欧洲女性最青睐的那种边檐似波浪的宽檐帽,告诉她巴洛克和洛可可的区别,罗马式和哥特式的特点。他买了一个便携式的相机,拍下她在彩绘穹顶、长满粉红色植物的河畔、蓝天白云下翩翩起舞的照片。

照片是彩色的,却没能留住她十分之一的美丽。最叫人遗憾的是,它们只能留在同样色彩鲜艳的人间。

他们在全世界的海滨城市留宿,在那些热闹或冷清的白色沙滩上,沐浴着炽烈的阳光。他的小情人解开比基尼的带子,懒洋洋地趴在毯子上,一动不动,直到线条优美的后背被晒得滚烫。几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玩沙滩球时,总是装作不经意地回过头,瞥向她脊椎沟上显眼的美人痣。

他们并不是一直都待在夏天里,有时也会去北欧赏雪(对于安娜来说,是玩雪)。滑雪场的游客认出了安娜,惊喜地问她是不是《不朽的爱情》的女主角。安娜戴上红色的毛线帽和毛线手套,朝他嫣然一笑:“是呀!”不等对方殷勤地套近乎,她转过头,摊开手掌指向谢菲尔德,“那是我的爱人,我们一起的!你有什么问他吧!”

她总是这样热情洋溢地介绍他,不管对方听完后,是否会露出讽刺漫画里夸张的惊异表情。

这是一片没有白昼的国度,而她是这片土地上,他唯一能伸手碰到的闪亮的星星。

他们也像其他夫妇一样吵架,大多是因为吃醋。安娜不满他跟一个肤色微黑、大腿强壮、臀部丰满的妙龄女郎说了会儿话;他则不想看见她对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少——都露出灿若春花的笑容。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她的控制欲与占有欲越来越强,用安娜的话说,“简直就是野蛮的奴隶主”。

他们有时候会在一个地方长住。野蛮的奴隶主为了讨他的小情人欢心,会在她心仪的地方买下一幢幽美的别墅。他让她在深红色、墨绿色或金黄色的织物地毯上躺倒,亲吻她因永夜而变得白皙的小脸蛋;她则在一间又一间洁净的书房里,激起他肮脏的热欲。他们亲近的频率丝毫没有因为岁月而衰减。六月份,安娜过生日的时候,笑嘻嘻地对着蛋糕许愿说,希望她的老情人能一直这样强健。他冷哼了一声。

他七十一岁的时候,安娜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他没有一点预兆地离世了。

醒来后,她呜咽着爬进他的怀里,一遍遍地亲吻他的眉毛、鼻梁、脸颊和嘴唇……她打开床头的小灯,泪眼朦胧地打量着他,发现他的确老了,眼袋跟几年前相比下垂了不少,下颚角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清晰,幸好他的鼻梁很高,撑住了整张脸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