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我手里有钱,你自己留着吃,我把这菜带回去就行了。”苏愉把鸡蛋接到手里塞进小远的衣摆里兜着,让他帮他姥给放回屋里,“你放心,我想通了,我会好好过日子,也不再为食堂里的工作心虚了,家里两个人一个月的工资就有六七十,养活我们四个人绰绰有余。”

“你也别大手大脚的。”听这丫头的意思是要把钱票花光去的,老太太又催她:“你们这也结婚大半年了,年纪也不小了,赶紧再生两个孩子,别把手里的钱给秃噜光了,你们没田没地的,没钱连根葱都吃不到嘴。”

苏愉嗯嗯几声赶紧糊弄过去,这没离婚的危机了老太太又忙着要催生,还再生两个?她一个都不打算生。

又等了一会儿宁津骑着自行车来了,进来跟丈母娘打声招呼,进灶屋喝口水就带着一大一小回家。

余安秀目送三人离开,进屋去拿韭菜出来择,端竹篾的时候看见灶台上有东西,拿出屋对着光一看,原来是包红糖。

“这孩子,还送什么红糖,净浪费钱。”

晚上她正在熬苞谷碴,小孙子跑进来问:“奶,韭菜呢,我妈要做饭了。”

“案板上,都洗干净了。”她喊住转身就要跑的小孙子,“待会儿喊你哥姐把碗拿来,你小姑父送来一包红糖,给你们冲碗红糖水甜甜嘴。”

“好嘞,马上来。”声音里满是兴奋,出门就嚷嚷:“哥,姐,快拿碗来喝红糖水。”

晚饭的时候,小孙子苏满辉端着面条碗凑到他爷奶的饭桌上蹭炒鸡蛋吃,苏老头截住老婆子给小孙子择鸡蛋的筷子,瞪她:“我都还没吃上嘴,你都给这小子吃了?”说罢给她夹了两块儿鸡蛋到碗里。

“你家的鸡蛋呢?”他问小孙子。

“我妈拿回我姥家去了。”

“哼,尖酸。”苏昌国不满,但儿子听媳妇的话他也没办法,断了几次官司他都里外不是人,儿子那边的事他也就彻底不插手了。

晚上躺在凉席上,余安秀扇着扇子问枕头边上的人:“下午小愉走了我才想起来,她性子变化挺大,这两天没见她再木着脸,也有话说了,就是口音有点古怪,不知道又在学谁说话。”

苏昌国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也有这感觉,从那天去镇上找她就觉得她变了,神色骗不了人,感觉像是换了个人……”

“那应该是想通了,以前她愁眉苦脸的我看着都犯愁,脸看着比我这个六七十的老婆子还苦,她性子灵巧了我也放心了,之前我不仅担心她还担心她整家人,一个出事她都会绷不住,总担心她比我走的还早。”老太太没多想,只盼着姑娘好。

苏昌国应了一声,接过扇子用力扇了几下子,这天热的他心发慌。

苏愉该庆幸原主才去镇上的时候觉得自己口音不好听,学着食堂里一个大姐说话学了一段时间,不然她那带有普通话味儿的方言已经给她漏底了。

下午供销社既没有肉也没有蛋了,苏愉就用从娘家带来的土豆茄子和辣椒炒了个地三鲜,宁津坐在灶前烧火,看炒菜的女人倒油如倒水,不住的瞥了她几眼,琢磨着她是不是还没消气,也就没敢说话。

香气扑鼻的半钵子菜端上桌,碗里是白净的面条,两个孩子吃的满嘴流油,苏愉夹着这正宗的纯天然绿色蔬菜,眯缝着眼叹道:“真香,不比肉差。”

“能不香嘛,一顿用了半个月的油。”男人看她说话了,总算把憋在舌根底下的话放了出来。

噢,苏愉这时候才想起来,现在缺食少穿,炒菜用小勺子舀油,每人每月就四两油,许远户口不在镇上,家里一个月只有一斤二两的油,差不多是怡宝矿泉水的一瓶装多一点。

而她今晚油炸了土豆,差不多倒了小半瓶。

“真抠,我看你也吃的挺香,反正你也不常在家,家里没油了我们娘三个去食堂蹭饭。”苏愉不瞅他,用筷子戳起一块有焦皮的土豆,故意叹道:“啊,真香啊,不愧是油炸的。”

男人没听到他想听的话,提醒说:“你用少一点不就行了。”

“不行,油少了就不好吃了。”她故意反着他的话说:“没事,没油了我去割猪肉回来炼猪油炒菜。”

“一个月就三斤的肉票,你去抢肉啊。”宁津没好气地瞅着她,这女人是不打算好好过日子了?

“好了,赶紧吃饭别叨叨,我有我自己的办法,省着过日子是发不了财的。”

“我又没想发财,我在外跑车赚钱,你在家里照顾孩子,以我俩每月的收入,不用省,就像往常一样不也过得挺好。”他还是竭力劝她,一个月一斤二两油比不少人家好过了,就说隔壁这一家,还把油往农村的公婆家送,一年只吃五斤油。

“我吃饱了,你们慢吃。”苏愉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不顾其他三个男人的眼色,起身把碗端去厨房,“我先洗澡了,谁最后吃完谁洗碗。”

屋里的两个小子不再竖着耳朵听小话,一时间净是筷子敲在碗上发出的声音。

碗理所当然的落在了宁津头上,洗碗不累人,但跟之前回来了当大爷有人伺候的日子比是处处都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