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不然呢?我还能哭不成?”她接过信给塞进包里,无所谓道:“反正他们不服气也只能写信骂骂,我都不看,他们也是白花邮费。”

“你想的开就好。”不用安慰苏愉,邱富力勉强卸了口气, 他就没那么好的心态,不知道哪个狗日的挑起的话茬,现在他们的果园被骂出名了,他想博名声攒资历的想头又打水漂了,现在去开个会都要被人问一遭,问他是不是被人怂恿了。

唉,是他怂恿的苏愉哎,要不是他心急想得利让苏愉写稿子,哪会有这出破事。

“叹气干嘛?又不会有人跑来揍你,领导也没责问,而且很多人来找你问嫁接的果子,总得来算我们没亏,就是不如预想的完美。”苏愉没把这突然的找茬揽在自己身上,只要她不承认,其他人就不能把这风波按在她头上。

“也只能这样。”

写信来的还好说,就几十个偏激的人,得不到回应的斥骂总会败在邮费上,然而收到的信日益减少,周围对她怀疑的人却在增加,尤其是跟她同样初中毕业的人,都说初中没学过这种知识。

当一个人这么说又有一群人附和的时候,苏愉这嫁接果树的成果就引人怀疑,这天她还不小心遇见有人问俞远安关于这方面的事。

“俞技员,这嫁接果树的事是不是你教给苏技员的?”

“不是,我还是跟她学的,她嫁接的枝条开花了我才知道,这个没必要怀疑什么,她都说是误打误撞试出来的,有想法有天赋有运气,而且古人又有记载,嫁接出果树不太难。”俞远安皱眉看着面前的人,他记得这个小伙儿是村里谁家的,好像是高中毕业,没找到工作就在家里混日子,他懒得搭理,匆匆离开。

“呸,牛什么牛,都让一个女人压在头上了。”他冲着俞远安离开的方向呸了一口。

苏愉看这胖的像肥猪的瘪三离开,默念跟瘪三吵架掉价,还容易被这种小人惦记,就像刘泉一样,总搞小动作恶心人,一不注意还真能被蛆咬一口,搞人心情。

等人走远了她才离开,回去了发现屋里乱糟糟的,像是土匪来抄家了,宁津跟两个孩子正在整理。

“咋回事?”苏愉推开绊腿的狗往屋里走。

“革委会来人了,说是有人举报你看禁书,看外国书,里里外外的抄了个遍,棉花胎被都给扯出来了。”他恨恨骂道:“也不知道哪个阴狠心毒的狗东西举报的。”

苏愉看向俩孩子,问:“你们看的《西游记》没被搜到吧?”

“没,要是搜到了你回来了也见不到人了。”宁津揽着小远,转怒为喜,夸道:“小远机灵,当时来人的时候他正好在屋里,漫画书都给塞进裤裆里了,小红兵来了就搜到了你看的高中课本,狗窝里的稻草都给扬了,什么没找到又走了。”

“好小子。”苏愉捏了捏小远的肩膀,说:“以后看书小心点,看完了就给收起来藏好,防止有人再来。”

革委会来了一遭,除了把家里祸的不成样子,好不容易和睦的邻里关系也又给切断了,苏愉一家就连狗出门都要招人斜视,就怕沾上关系待苏愉下牛棚的时候把他们也给捎带上了。

但这也有个好处,没人再拉着苏愉打探她是怎么学会了嫁接技术,很少有人相信她是有想法有天赋有运气盲试撞出来了这个成果,甚至有人追问她当初为什么去果园工作,果园的人怎么会要她一个初中毕业的人去当技术员。

信息传递慢的年代,一件事能维持好几个月的热度,一直到大雪落下,报纸上的纠纷跟邻里、同事的怀疑才算搁置。

宁津端着一大碗红枣银耳汤进屋,递给苏愉说:“给,喝点暖暖身子,歇一会儿再看书。”

苏愉揉着后脖颈,头靠他腰上,懒懒地说:“你给我捏捏脖子,有点难受。”

宁津转手把碗放在桌子上,瞪了两眼不知趣的儿子,打发他俩走人:“锅里还有银耳汤,你俩自己去盛。”

“你去吧,我不喜欢吃那滑滑腻腻的东西,我吃根香蕉就行了。”平安扒开小远的手,从垫了稻草的筐里撕了根香蕉,坐在桌子上继续观看老两口腻歪歪的捏肩捶背,对着他爸的警告视而不见。

“学累了就多歇歇,高考都没音信,你累的像匹老驴似的,别还没等到高考你先学厌了。”宁津不再笑苏愉说要考大学了,之前小半年外界对苏愉学历和人品的质疑以及那封匿名举报信都让他愤怒又无力,他甚至有几天晚上气的睡不着,在那之后他去了学校,问苏愉如果参加高二考试能不能拿毕业证。学校的话是没先例,一直支吾没个准确的答案,后来他就找人请吃饭,明年夏天苏愉去参加高二的考试,考了就能拿高中毕业证。

“赶紧呸两声,你别给我说丧气话。”苏愉捶了下桌子,桌上的数学书震了两震,她不得不承认她年纪大了,离开学校太久了,重新捡起课本她理不出头绪。很多知识点都是看着熟悉,但想不起因果,她现在不仅背政治,还要背数学书上的定义,物理化学生物更是艰难,她高中选的文科,理科鲜少认真听讲。

“我觉得我看书晚了,我该在两年前就开始看书的。”她哀嚎,心里又觉得庆幸,要不是把刘泉送进警局后何青又举报他,她不会把那些书给埋在土里,不会从今年刚入秋就开始看书,要真等到明年夏天再突袭,她就算是考上了也进不去好大学。

宁津不知道明年的这个时候就会迎来高考,对苏愉的哀嚎没当回事,甚至兴致颇好的听她背完语文背政治,背了政治背数学,还当她的人肉发泄机,做题做厌了就去被窝折腾,他别提多乐意了,一天到晚坐门口守着,听着屋里人的召唤就准备解衣脱裤。

在这个暖意融融的屋外,二丫扶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往外走,雪落在两人头上,女人滴下来的眼泪像刀刃一样划过她的脸颊,而她却像是没有感觉。

“二丫,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去。”大丫抬起皲裂红肿的手指搓了把脸,缩了缩脖子往回走。

二丫看着这个二十出头,看着却比苏婶年纪还大的女人在雪里踉跄着走远。她还记得半年前大丫为来月事时肚子不会痛感到高兴,甚至用不上卫生纸,就上个小号的功夫,一个月一次的月事就来了又走了,水一洗就干净了,现在却因出血少时间短而绝望。

大丫拖了又拖,终于在秋收过后有时间去看了医生,医生说她严重宫寒,很难怀上孩子,而且还太瘦了,怀上了很大可能会保不住。她这次是来找爸妈借钱治病的,被奚落了十来分钟又空手离开,还瞒着她婆家那边没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