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承乾宫里,佟妃面色沉沉,往日温和端庄的模样不负,手中的杯盏抓起又放下,还是没摔倒地上,只怒视着跪在地上的那嬷嬷,痛心疾首地道:“嬷嬷糊涂啊!父亲也糊涂!这样的风声是能乱传的吗?若是愈演愈烈,只怕孝康章皇后在世也保不住我!”

那老嬷嬷犹不以为意,道:“自您入宫以来,皇上对您多加眷顾疼宠,可见皇上私心里还是偏着咱们家的。您若是能借着这股东风一举封后,那咱们家就大不一样了!若是没能借此良机乘风而上,前有昭妃、后头慧妃,虎视眈眈,日后在想要出头可就难了!”

“嬷嬷您是老糊涂了不成?!”佟妃气急,颤着手扫落炕桌上的茶碗,“召母亲入宫!”

“娘娘,时候不早了,宫门都要落锁了。”一宫装女子缓步上前,轻声劝道,却正是从前在昭妃宫中,又被派来承乾宫伺候的殊兰。

佟妃深呼吸一回,强压下面上的怒意,道:“替本宫卸了钗环妆容,传太医来,就说本宫身上不舒服。”她眼睛轻轻一扫,她的陪嫁宫女会意退下,没一会便有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奔着乾清宫去了。

然而这次佟妃的打算却没成,她卸了妆容钗环,着衬衣靠在炕头,一边任太医给她请脉,一边忍不住向殿门口去瞥,却只见她的陪嫁宫女苦着脸进来,向她一摇头。

她心里登时咯噔一下,知道什么都不好了,靠在那里咬咬牙,低头问太医:“本宫的身子如何?”

太医会意,“娘娘气血虚弱,肝火旺盛,一时血不归经,眩晕乏力。待微臣与您开个方子,吃上两剂,或有好转。不过还需卧床静静休养,方可痊愈。”

佟妃虚弱地笑笑,温声道:“有劳这位太医了。”

然后一个眼色过去,她那陪嫁宫女忙取了荷包,双手奉与那位太医,笑着柔声道:“时候也不早了,劳烦您走一趟,这点子心意,当我们娘娘请您喝茶。还望您好生斟酌娘娘的病情。”

太医面不改色地收了,恭敬地退下。

佟妃卧病在床的消息迅速在宫中传遍,在娜仁这搓牌的清梨听了挑挑眉,道:“倒是个聪明人,只是再聪明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这个档口,就不要想着皇上递梯子给她,自己上去请罪才是真的。”

娜仁斜她一眼,“你和皇上吵架吵得阖宫不安、我这里都能听见的时候你又不说了?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的,刚入宫才多久,还在浓情蜜意的时候,自然怀揣着几分期望,不愿轻易放下身段。”

“我那是有分寸!”清梨气哼哼地不服,抬头却见昭妃也淡笑着看她,便气短起来,呐呐道:“他上来那时候着实气人嘛。哎给佟妃看病那太医有水平啊,是哪一个?”

见她拙劣地转移话题,娜仁忍不住低头轻笑,碰了碰昭妃的肩膀,打出一张牌,“十三幺,我胡了。”

“不打了不打了,三家打净是你胡了,有什么意思。”清梨撇撇嘴,“改日叫上佛拉娜与纳喇氏打,也不委屈昭妃娘娘您,屈尊坐在牌桌上。”

昭妃一扬眉,看了看清梨手边空荡荡的钱匣子,抚了抚自己匣子里的银锞子,没和这输红眼睛的女人计较。

冬葵在底下听着她们斗嘴,回道:“是张程张太医。”

娜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与清梨对视一眼,二人眸中都带着某种笑意。

这宫里啊,就没安静过,只是新进了人,总要吃些教训才会知道冷静。

最后还是佟妃诚惶诚恐地亲自向康熙请了罪,康熙将写好没几日的圣旨再度压到了书架上的匣子里,当日被人称年少有为的帝王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当他不想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从他面上窥探出他心中所思所想。

承乾宫仿佛圣眷依旧,这一场虎头蛇尾的风波没有让佟妃的荣宠褪色,但她行事确实愈发小心谨慎起来,更加进退不敢自专,待昭妃都更为恭谨尊敬。

尔后的日子里,宫中再度变为暗藏波澜的一潭湖水,从原本娜仁与昭妃位尊,清梨与佛拉娜平分秋色,变为如今三足鼎立百花开的局面。

康熙十五年,悄无声息地过。今年宫中的年过得很热闹,太子殿下落落大方地在阖宫夜宴上奶声奶气地背了首诗,清梨给大家舞了段剑,端得是身姿翩然若惊鸿,康熙抚掌而笑,倒叫接下来准备献艺的大阿哥胤褆失了风头。

太皇太后笑吟吟地取出一块美玉给胤褆挂在胸前,他转年估计就要开蒙入学,太皇太后鼓励了两句,叫小孩子小脸红扑扑的,保证定会好生读书。

娜仁瞧着纳喇氏面上微有些松动的神情笑意,心里感慨太皇太后处事老辣与激励人心的手段高超。

这可真是,要去搞传销了,现代那些传销头子都得黯然退场。

太皇太后自然不知道她如此腹诽,不然少不了一个大白眼。

第64章

许是康熙十五年垫了个好头,十六年刚刚开春,便人人称道是个好年景。

天儿暖和得刚刚好,南苑行围,皎皎策马的身姿俨然成为一道风景,康熙站在台上,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口中还要故意道:“朕这个女儿啊——骑射还有得练习。”

皇帝如此自谦,底下的臣子却不能不知好歹,忙开口称赞,夸得皎皎天上仅有地下无双,直叫康熙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