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袍袖

贺云樱只好将另一边的袖幅也展开,只是她多少有些不便显露的不情愿,手臂舒展的角度便比刚才对着窦启明小一些也低一些。

“再略展开些。”萧熠转到了贺云樱身侧,左手二指轻轻向上拨了一下她的手腕。

窄窄的一寸肌肤相触,瞬间便彼此感觉到那一冷一热的对比。

前生无数的亲密过往自然会涌上心头。

但对贺云樱而言,就像前次萧熠的试探,在她心头能够激起的涟漪之轻微,无须秋雨春风抚平,转瞬即逝。

她直接再次向窦启明微笑:“不知窦公子最喜爱哪位名家的画技?可是楼子澄的白梅图?”

窦启明此时已是不知同一日中的第几次惊艳,只是这与贺云樱的秀色无关,纯粹因着才学与相知:“在下不过两笔而已,姑娘也能看出?”

“楼派画技运笔远比旁人轻,枝干转折处最为灵动,”贺云樱认真道,“公子刚才运笔回勾,我瞧着是有些像的。”

她这里谈论画技正认真且高兴,身后的萧画师眉头却皱了起来:“别动。”

冰凉如玉的左手二指再次抵住了她的腕骨,同时运笔如飞,斜斜挥洒了最后两笔。

“好笔法!”

萧熠刚刚收了笔,便听另一厢有老者抚掌称赞。

众人自然都循声望去,便见一位负责诗会事务的夫子正陪着两位老先生过来。

“聂先生。言先生。”窦启明是认得的,立刻躬身一礼,温和的声音中竟隐隐有些激动。

“聂伯父,言老。”萧熠同样躬身行礼,称呼上却比窦启明更进一层,执礼亦更加端正严整。

“伯曜?”两位老先生显然在刚才并没有认出这位素衣儒生竟是小靖川王萧熠,但此刻当面见礼完毕,神色意外之余还有几分复杂。

孟欣然低声对贺云樱解释了一下:“诗会每年都会请名家过来的,这两位可能是文渊书院的。”

“嗯。”贺云樱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虽然以前没见过,但听着萧熠的称呼,倒是也迅速想起来了。

文渊书院是大燕最有名的书院,开山于前朝,传承数百年。哪怕中间王朝更迭,改天换日,书院地位仍屹立不倒。

聂言二位,便是如今文渊书院中辈分最高,资历最老的两位先生。

聂大儒与萧熠的父亲萧胤曾一同师从赵派名家习字,因而萧熠虽然不算文渊弟子,却也有机会见教于几位文渊书院的夫子。

而前世的萧熠操弄政事,手段狠辣酷烈,聂言二位的弟子皆有人在科场案与江南案中满门获罪。那时两位大儒便对萧熠颇有微词,在士林之中带出不小的影响。

后来德化九年,聂大儒在与萧熠在京北天音寺见过一面后忽然急病亡故,一时间漫天谣言,皆说是萧熠拉拢聂大儒不成而痛下毒手。

言老本就年迈,忽闻噩耗惊痛之下,竟在聂大儒出殡之日哭灵扑跌,昏迷三日后亦身故。

一时间文林痛失两位前辈大儒,追根究底之下,摄政王萧熠便成了天下仕子人人痛恨标靶。

即便权势滔天如萧熠,亦有百口莫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