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大结局

“真的妈,我真的看到了。”荣芝哭丧着仰起头,眼中带泪的望向老太太,惊恐道:“她没死,她没有死,肯定被阿坤藏在御苑的地窖里。”

“越说越没正经。”老太太并不相信她的话,重新伸手又拿了副筷子,准备吃饭。

荣芝一把攥住老太太的手,眼眶里蓄满泪水,“妈,我说的是真话,我今天都看到了。那个女人没有死,她穿着旗袍,走进御苑的地窖,还得意的对我笑!”

闻言,御老太太沉寂的顿时轻眯。这话原本应该当作笑话,可是想起她自己儿子对于寇沅的迷恋,以及这么多年寇沅都空置的墓碑,老太太心中也有了几分犹豫。难道当年寇沅真的没有死?

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老太太倒了杯茶递给她,语气温和下来,“喝点茶压压惊,你把看到的事情慢慢跟我说一遍。”

“好。”荣芝深吸口气,努力抑制住颤抖的肩膀,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都告诉老太太。

素西堂外阳光骄热,御老太太听着荣芝的诉述,神情也一点点冷下来。荣芝说的声色俱厉,怎么看都不想谎话,而且这种事她不敢撒谎,这么说来,寇沅真的有可能还活着?

啪——

老太太狠狠拍了桌子,脸色阴沉,“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绝对不能允许!”

“妈,您有什么打算?”荣芝紧张不安的问。

“抓人。”老太太眯了眯眼,全身散发的气息危险。

“可是阿坤……”

“哼!”老太太拄着拐杖冷冷笑起来,口气强势,“我还没死呢,御坤要是再敢做糊涂事,我就把他赶出去!”

眼见老太太态度坚定,荣芝终于松了口气。现在御雍已经死了,就算寇沅活着又怎么样?终究还是死无对证!

翌日清晨,天刚刚亮御老太太就已经起床准备好。她昨晚整夜都没睡,翻来覆去想着荣芝的话,心里也有了某种认定。须臾,老太太带着舒霞,还有荣芝出门。

司机将车开到御苑,她们进去时,御坤还没出门,“妈,您怎么来了?”

难得看到母亲来御苑,御坤颇感意外。老太太冷冷瞥了眼儿子,怒声道:“把人给我交出来。”

“什么人?”

“寇沅。”御坤愕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老太太带着一行人走向地窖,御坤沉着脸跟在母亲身边,“妈,您这是怎么了?寇沅早就不在了啊。”

“是吗?”老太太偏过头,盯着儿子的眼睛,质问道:“坤儿,这些年你因为寇沅忤逆我的次数还少吗?御雍的事情你能够忍下来,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御坤面色一紧,眉头紧蹙的看向荣芝。肯定又是有人在老太太耳边嚼舌根,要不然那些陈年旧事怎么又给翻腾出来?

荣芝自然不敢同他解释,心虚的低下头。她抓紧老太太的胳膊,明显寻找庇护。

“来人。”老太太沉着脸站在地窖面前,吩咐道:“把门给我打开。”

御坤看到母亲的神色,无奈的摇摇头,点头同意佣人们将地窖的大门打开。佣人拿着钥匙将地窖大门,里面黑洞洞一片,没人敢贸然进去。

“妈。”荣芝小声的喊,老太太年轻时什么场面没见过,脸上毫无惧色。她握紧手中的拐杖,抬头挺胸往里走,“跟我进去。”

“是。”荣芝不敢退缩,她必须要第一时间找到寇沅。

御坤吩咐人将地窖里的灯打开,只能随着母亲一同前往。地窖分为两部分,左侧储藏物品,右侧则是酒窖。

“我们分开找。”老太太显然心中有数,荣芝抢先回答,“妈,我去右边。”

“好。”老太太点头应了声,荣芝立刻快步往酒窖走去。当年寇沅就是被关在酒窖中,她感觉这边把握更大一些。

“妈。”御坤上前档了下,劝慰道:“这里有阵子没有人打扫,天气又热,您在这里呆太久对身体不好。”

“够了。”老太太显然并不领情,御坤越是劝阻,老太太越是认为他私藏了寇沅,“你跟在我身边,不许到处乱跑。”

御坤无可奈何,只能陪在母亲身边。

这座地窖虽然已经建造很多年,但因为需要储存物品和红酒,御坤曾经命人特殊设计过。这里面冬暖夏凉,远比外面要舒服很多。荣芝原本满头大汗,可人在地窖里走了走,夏热的浮躁顿时敛去。她再次冷笑了声,御坤对那个女人无论何时都照顾有加,就算当年把她关起来,依旧不舍得让她吃苦。

碰!

四周一片闷响,头顶亮着的大灯刺啦一阵响动后,倏然灭掉。原本敞亮的地窖,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中。

“怎么停电了?”

荣芝警惕的问了声,她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此时她才想起来,她自己选择右边酒窖,已经跟老太太兵分两路。既然进来,她只能咬牙继续前行。总要在老太太之前找到人。酒窖前方为了保持通风,有两扇预留的窗口。些许阳光透过小小的窗口照射进来,勉强将酒窖周围照射出一丝亮光。

正前方缓缓走来一道人影,黑色旗袍融入周围的色调中,霎时让荣芝倒吸口气。她捂住嘴巴,失声道:“寇沅,果然是你。”

她的声音里含着颤声,对面的女人停住脚步,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荣芝,是你害死了御雍,害死了我和御坤的儿子。”

“胡说!”荣芝咻的翻脸,声音里染着满满的怒意,“那个孽种不是阿坤的儿子,是你跟别的男人怀的野种。”

“是吗?”对面那个女人轻轻笑起来,道:“你说谎,你明明知道御雍是谁的儿子,却狠心害死他?!”

“我……”荣芝困难的咽了咽口水,一个劲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听她失神的低喃,对面的女人微微怔了怔,随后接着她的话茬,继续往下说,“你才是撒谎!荣芝,你不过就是嫉妒御坤爱的人是我,所以才存心污蔑我,污蔑御雍!”

“我没有!”荣芝的情绪瞬间变的激动,有些不受控制。她嘴唇气的哆嗦,狠狠骂道:“寇沅你这个狠毒的女人,都是你在阿坤耳边吹风,不让他同意我们母子住进御苑。我的儿子才是长子,御天鸣才是御家的长子,他应该继承御家所有的一切!是你的儿子抢走原本应该属于我儿子的一切,是你们太狠毒,抢走天鸣的一切,所以你必须要死!”

“呵呵……”

一片暗影中,对面女人那笑声狠狠刺激着荣芝的心,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可眼前总是浮现出寇沅那张淡然的脸庞。每一次看到寇沅那副得意的嘴脸,她就想狠狠撕碎,撕掉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不能再让她继续迷惑御坤。这个男人原本也应该属于她,都是因为寇沅的出现,不但抢夺她的少奶奶身份,更甚至剥夺掉他们母子踏进御苑的念想。

“不许笑!”

荣芝情绪失控的大吼,早已忘记这样的音量会把左边的人吸引过来。老太太年纪虽大,可耳朵并不背,她听到荣芝的声音,还以为她找到线索,立刻转身往她那边走过去。

“寇沅,你为什么还没死?”荣芝生气的抬手指过去,她很想跑过去把人揪过来,不过心底最终有些发怵,不敢妄自动作。

“御坤救了我。”对面那个女人笑着回答,这句话更加戳中荣芝的心。果然是御坤,他真的把寇沅救活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荣芝气的破口大骂,心底翻涌的怒火无法抑制,“你根本就不爱阿坤,为什么还要缠着他?你心里想的不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纪子浓,你为什么不滚?为什么还要赖在阿坤身边?”

“荣芝,你害死了我儿子,”对面女人突然沉下声音,语气里染着浓浓的悲伤,“御雍还那么小,御坤还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儿子,你怎么狠的下心害死御雍?!”

“哈哈哈哈——”

荣芝蓦然笑出声,感觉心里出了口气,“怎么样?你心疼了吗?我告诉你,你的儿子死的很惨,他是被炸死的,烧的连骨灰都不剩……”

多年埋藏在心底的恨意轰然涌出,荣芝甚至忘记此时身处何地,口不择言的脱口而出,“当年那个晚上,只有我看到你从茶园离开,阿坤那晚喝醉了自然不记得你来过。呵呵,所以整个御家,只有我能证明你的清白,证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阿坤的。可我为什么要为你作证?为什么要给你再次住进御苑的机会?既然你不想留在这里,那我应该成全你才对,不是吗?”

啪——

黑暗的四周瞬间亮起来。随着刺眼的灯光照射下来,荣芝瞬间清醒过来。她愕然的怔在原地,盯着对面穿着旗袍的冉漾,脑袋中一片空白。

“原来如此。”冉漾笑着耸耸肩,目光越过她的脸,望向后方,“你们都听到了吗?”

荣芝手脚一片寒冷,她缓缓的,缓缓的转过头,御坤站在老太太身边,瞪着她的眼神足以将她千刀万剐。

啪!

劈头一个耳光,将荣芝的半边脸被煽歪。御老太太抖着手指,满是失望的盯着荣芝,“你敢骗我?荣芝,你竟然敢骗我?!”

“妈——”荣芝捂住脸,眼泪早已不自觉滚出眼眶,“您听我解释,我……”

“闭嘴!”老太太握紧手里的拐杖,声音寒冷如冰,“御雍的事情,是你们做的?”

她言辞中用到我们,说明心中已有猜测。荣芝捂住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说,御雍真的死了?”此刻,老太太平稳的声音中染上颤抖。

“不。”

地窖斜侧有道高大的身影走来,御兆锡双手插兜,薄唇轻挽,道:“我弟弟没有死,御雍还活着。”

御坤:“……”

荣芝倒吸口气,心底有什么轰然倒塌。

安城交通线路发达,人们世界各地到处行走,也并非难事。可如果要带着一个身份不能公开的孩子离开,也非易事。天色渐暗,匡玉带着御雍等在江边。今晚有一艘邮轮能够先把他们带出安城,偷渡出安城后,匡玉才能辗转把御雍带走。

自从昨晚开始,御雍又不在说话,脸上也丝毫没有表情。虽然看他这副模样有些可怜,但匡玉还是松了口气。御雍不哭不闹,总比吵闹尖叫要好。晚上八点钟,邮轮将会靠岸。匡玉手中提着一个轻便的行李包,没有带太多负累的衣服。只要够他们这几天换洗的就好,等到出国以后,他可以再为御雍添置。

“御雍,我很快就带你离开这里。”匡玉低下头,目光温和的看向身边的孩子。

只可惜,御雍始终低着头,没有给他半点回应。

“匡总,还有五分钟船就能靠岸。”助理小跑过来通知,匡玉抬起头看去,依稀已经看到巨大邮轮正在靠近。他笑了笑,更加握紧御雍的手。

寇沅,答应你的事,我马上就要做到了。

远处码头由远及近亮起车灯,匡玉情不自禁挑起眉,眼见那辆车子开到眼前。

男人将车熄火后,慢慢走来的身影,匡玉并不陌生。他早前也有预想过这种可能性,所以当真看到御兆锡时,他脸上并没太多的慌乱。

“这么晚了,匡总要去哪里?”

“带御雍离开。”匡玉没有躲闪,直面他的逼问。

听到御兆锡的声音,原本低头的御雍咻的抬起头。他用力想要推开匡玉的手,可终究年纪小,力气上没有优势。

“锡锡。”御雍那双黑亮的眸子,望向御兆锡时,整个都亮起来。

见他一切安好,御兆锡紧提着的心也松了松。想到多亏匡玉相救,御雍才能保住一条命,他脸上的厉色稍微缓和下来。

“匡总,请把御雍交给我。”他的语气强势有力,匡玉淡淡一笑,却更加握紧手中的孩子,“御雍留下有危险,我答应过你妈妈,要带他们离开。”

顿了下,匡玉直视御兆锡的眼睛,道:“如果你不想你妈妈伤心,就不要阻止我把御雍带走。我可以答应你,以后都会好好照顾他。”

也许他对妈妈,真的有很深厚的感情。御兆锡勾起唇,望着匡玉祈求的眼神,摇了摇头,“不可以,御雍不能离开安城,也不能离开御家。”

匡玉瞬间沉下脸,却不想御兆锡再度开口。

“因为御雍是我们御家的孩子,他是我弟弟,更是我爸爸的儿子。”御兆锡一字一句,话语字字犀利。完全不给匡玉缓冲的时间。

御坤的儿子?

匡玉心尖不断收紧,在他惊愕的瞬间,御雍灵活的甩开他的手,大步跑向御兆锡,“锡锡,锡锡……”

御兆锡弯腰将御雍抱起来,换来御雍一个大大的热吻,“啵。”

他与怀里的人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差点就永远失去他。御兆锡性感的喉结动了动,紧紧搂住御雍,低喃道:“御雍,哥哥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带你回家了。”

御雍眨了眨眼,依旧不太明白御兆锡的话。可他感觉到御兆锡的怀抱,知道永远再也不会跟他分开,顿时开心的笑起来。

“晨晨呢?”御兆锡一怔,随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时候,臭小子竟然还没有忘记他老婆?!

远处那艘巨大的邮轮靠向岸边,等待的游客陆续登船。不多时候,邮轮再度启航,匡玉呆愣的站在岸边,缓缓揉碎他手中的船票。

原来御雍是御坤的儿子。

周一早上,裴厉渊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开车来到一家会所的私人包厢。他推开门进去时,宽大的落地窗前,有道男人的身影长身而立。

“大少。”裴厉渊下意识轻唤。

闻声转过身的男人,却令裴厉渊神色一紧,“怎么是你?”

“你的大少不能来了。”御兆锡淡淡浅笑,伸手指了指桌面摊开的文件夹,问道:“你过来不就是签署这份合同?”

裴厉渊径直走到桌前,表情平静的拿起桌上的合同,目光并没多做停留,双手一个用力交叉,白色a4纸便化为碎片。

“怎么?反悔了?”御兆锡轻笑,裴厉渊拉开椅子坐下,抽出一根烟点上,“我原本也没打算签,不过你突然发现,说明御天鸣出事了?”

御家的私事终究不能对外人言明,御兆锡拉开抽屉又拿出个文件袋,反手丢在他的面前,“看看这个。”

还有东西?

裴厉渊夹着香烟的手指动了动,他伸手把袋子拆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瞬间厉目,“这些证据你怎么找到的?”

“收集它们并不难,你背后对云深做的那些事没有一件光彩。裴厉渊,这些东西足以把你送进去,让你也尝尝囚犯的滋味。”

“威胁我?”

“需要威胁吗?”

御兆锡薄唇微勾,手指轻叩在桌面,“关于你的证据全部真实可靠,我完全没有必要威胁你。自己做过的事,你比谁都清楚!”

男人沉下脸,用力吸了口香烟,“云深本来就应该属于我,那是连少显欠我爸妈,欠我们裴家的,他应该还给我。”

“是吗?”御兆锡修长的手指轻抚桌面,看到裴厉渊眼底的恨意后,不禁摇摇头,“如果我是你,便会再查查当年的事情,也许你一直以为对的东西,却欺骗了你。”

“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御兆锡目光深邃,笑道:“倘若由我告诉你,你未必会相信,所以最明智的办法就是你自己去找答案。”

顿了下,他挑眉看向裴厉渊,语气渐沉,“你手中的股权不够分量,所以云深绝无可能到你手中。裴厉渊,你死了这条心吧。”

窗外阳光明亮,御兆锡精致的下颚微抬,睨向对面脸色染怒的裴厉渊,“至于那些证据,我不会交给警方。”

“为什么?”裴厉渊惊讶不已,他既然找到自己的把柄,却不善加以利用?

“晨晨说,不希望你爸爸的悲剧,再次发生。”

“……”

心底某处狠狠揪了下,裴厉渊神情有瞬间的起伏。

“还有一个原因。”对面转椅中的男人再次出声,裴厉渊好看的剑眉紧紧蹙起。

御兆锡双手抵在唇边,声音里染着几分薄怒,“我这么做是为御筝。”

听他提起御筝,裴厉渊眼睛一阵收缩。

“我要你亏欠御筝的,一辈子都欠她的。”御兆锡缓缓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裴厉渊的面前,锐利的眸子直勾勾落入他的眼底,“请你记住,你欠她的最好偿还方式,就是永远不要再靠近她!”

永远不要再靠近她?!

裴厉渊心口一滞,呼吸都变的困难。

上午九点钟,御氏高层会议刚刚结束,秘书快步进来请示,“御少,唐言小姐等您很久了,您看……”

“让她进来吧。”

“是。”

随后办公室大门打开,唐言提着包,神色匆匆而来,“兆锡。”

“唐小姐过来,有事吗?”

面对他疏离的态度,唐言顾不上计较,直言追问:“御天鸣在哪里?”

“什么意思?”御兆锡放下手里的笔,偏过头看过来。

“我联系不到他,”唐言神色紧张,“昨天晚上我给你了一整晚电话,可是手机座机都没有人接,今早我又去他的别墅找,还是没有看到人。”

“他一个成年人,还会丢吗?”

“当然不是。”

唐言敛下眉,犹豫了下,才说道:“前天他告诉我,你爸爸很生气,想要惩罚他和他妈妈,所以他突然失去联系,肯定是出了问题。”

御兆锡黑眸动了动,不为所动。难道他们母子,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御兆锡,你能不能救救他?”

男人笔尖微顿,笑着抬起头,“既然他告诉你很多,那你也一定知道御雍差点死在谁的手里?请问,我有什么理由救他?”

“你……”唐言紧咬唇瓣,俏脸一阵惨白。是啊,先前他们做事太过心狠手辣,此时四面楚歌,却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御兆锡。”唐言深吸口气,稳住心底的慌乱,语气渐渐沉淀,“我知道他们有错,可天鸣终究是你哥哥。现在御雍好好的,你能不能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放他一马?”

办公桌后的男人俊脸半垂,冷峻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御家事例来没有外人可以插手,唐言找不到其他帮手。她知道御兆锡算是唯一的救星,如果她说不动他,那就意味着御天鸣和他妈妈没了指望。

“也许很多事情,你无法释怀,也无法原谅。”唐言蹙眉站在办公桌前,神色比起刚刚的紧张不安,逐渐变的平静,“但过去的事情,谁也无法再去挽回。御兆锡,若是今天你有机会而没有去救他们,有朝一日你回想起来,会不会有半点后悔?”

男人修长的五指一根根收紧,御兆锡不得不承认,唐言确实是一个谈判高手。

她应该说的,应该做的,都已用尽说尽。其余再无别的办法,她提着包走出御氏大厦,内心激荡的情绪有些失控。

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全看老天的意思!

盛夏天气,骄阳似火。御兆锡双手握着方向盘,车子行驶在车道间。他带着蓝牙耳机,将电话拨出去,“晨晨,今天过得怎么样?”

“良良刚带我从医院检查回来,”连忆晨握着话筒,语气兴奋的跟他分享好消息,“我今天听到胎心了,医生说宝宝的胎心跳动有力,说明很健康。老公,你知道胎心的声音多好玩吗?咕咚咕咚的响,好像火车来了……”

听着她在电话那端滔滔不绝的惊喜,御兆锡脸庞的神情都变的温柔,“我好想你,也想宝宝。”

“我们也想你,”连忆晨笑着勾起唇,“你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后天。”

连忆晨瞬间笑出声,她真的太想回家了。

“晨晨。”

“嗯?”

御兆锡修长的五指并拢,那张完美的脸庞有片刻的恍惚,“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有个机会可以报仇,应该放过吗?”

沉默片刻,连忆晨呼吸微微平缓下来后,她才轻声回答:“报仇是一副沉重的枷锁,我只希望你能生活的快乐、幸福、安心。”

电话这端,御兆锡蓦然勾起唇,潋滟唇角滑过一抹温柔的笑,“老婆,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茫然时,为我指出一条明路。

挂断电话,御兆锡将车调转方向,快速驶向素西堂。

……

正午的阳光暴晒,一艘私人游艇驶入江面中心位置后,停止不前。船头的扶栏前,御坤穿着件黑色衬衫,脸上带着一副黑色墨镜,整个人看不出任何表情。

“啊!”

不知何处传来阵阵尖叫声,声嘶力竭的求救声回荡在波光粼粼的江面,宛如石沉江底,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不要把我沉下去,我不想死!”一道干涸沙哑的女声从船头传来,御天鸣跪在甲板上,俊脸苍白,“爸,不要这样对我妈,求求你放了她。”

“起来。”御坤声线平稳,御天鸣不敢违抗父亲的话,只好低头站起来。他倒了杯茶递给儿子,笑道:“你没有资格为她求情,别忘记你对御雍做过什么。”

父亲的话,狠狠敲在御天鸣心头。他薄唇抿的死紧,垂在身侧双手不断收紧。

“天鸣,儿子,你救救我!”荣芝的惨叫声一阵阵传来,船头有一个铁笼,她双手被绑在柱子上,关着她的铁笼正在缓缓下降,很久便要沉入水面。

“妈!”御天鸣痛苦的低喃,他望着母亲惊惧惶恐的表情,眼眶蓦然发红。

站在扶栏后的男人面容沉寂,那双黑沉的眸子看不出半点情绪起伏。他不发话,保镖们只能继续下降铁笼。

哗啦——

江面有风吹过,铁笼随风飘摇起来。荣芝绝望的望着前方黄澄澄的江面,吓得脸色苍白如纸,“阿坤,我真的没有推寇沅下水,是她自己跳的,真的是她自己跳的!”

“降!”御坤菲薄的唇瓣吐出一个字,顿时换来荣芝的尖叫声:“不要!我说实话,我说实话!”

男人抬了抬手,保镖瞬间按住暂停下降的按钮。

“我,我……”

荣芝吓得声色俱厉,哭花的脸庞透着清白之色,“我只是让人告诉寇沅,纪子浓曾经来御苑找过她,其他我什么都没有做。那个孩子是妈让我沉湖的,不是我自己的意思。还有那晚她从花园出来,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但是我不想让你跟她复合,所以我没有说……”

荣芝边说边哭,这次彻底不敢再撒谎。

扶栏后的男人薄唇动了动,他知道荣芝没有胆子推寇沅下水。原来她一心求死,却还是为了纪子浓?终究……

御坤冷笑了声,轻抿了口杯中的茶,再次开口,“降。”

“啊——”

铁笼再度往下坠落,荣芝原本以为她说了实情就会有条生路,可不想御坤压根不为所动,依旧要将她沉入江中。

这个男人,所有的仁慈真的只给了寇沅一人。

“妈!”御天鸣瞪大眼睛,却无法阻止父亲的决定。

翻滚的江水已经打湿荣芝的脚,她吓得失声痛哭,双手不断挣扎,有殷红的血迹顺着她白皙的手腕溢出,但绳索半点也无法撼动。

“不要!御坤,我不要死!”

嗡嗡嗡——

江面有一艘快艇驶来,保镖低头走到御坤身边,“老爷,老太太和御少到了,让他们上船吗?”

御坤怔了怔,半响才点头。

“奶奶!”御天鸣看到老太太过来,顿时如见救星,“奶奶,我妈她,她……”

老太太站在船头一看,只觉头晕,差点倒下。御坤伸手扶住母亲,将她搀扶到椅子里坐下,“妈,您怎么来了。”

“我不过来行吗?”

老太太脸色发白,不住的叹气,“你给我住手,赶快住手!”

保镖听到老太太发话,但没有听到御坤的指令,依旧不敢停下。御兆锡双手插兜站在扶栏边,微微低下头便能看到荣芝此刻的狼狈。

平时包养得宜的女人,此时披头散发,妆容精致的脸色如同调色盘,眼泪鼻涕流淌的满脸都是。头顶阳光暴晒,她被吊起双手铐在阳光下,皮肤都晒的发红。

哎!

御兆锡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即使今天她受到惩罚,又怎么样呢?不过就是多具尸体,并不能改变任何结果。说不定父亲还会因此惹上麻烦。合上眼睛,当年妈妈沉入湖中的画面,御兆锡至今难忘。他心中虽痛,虽有不甘与委屈,但正如连忆晨所言,如果他今日背负这道枷锁,以后还能快乐吗?

“爸。”

御兆锡转身走到父亲身边,那双黑亮的眸子宛如宝石,“事情到此为止吧,妈妈喜欢清静,我想,她不希望有人去打扰。”

御坤眉心一动,有些讶然的望向儿子。

船头铁笼中被吊着的荣芝,听到御兆锡的话后,眼泪流的更加凶猛。

御兆锡开口求情,还把奶奶带来,御天鸣事先并没有料到。原想最好的结果,他会袖手旁观,毕竟这关系到他的母亲,可是……

御天鸣深吸口气,缓缓低下头。

“坤儿。”

御老太太强势大半生,自认守护御家尽心尽力。可她看着如今这局面,却不得不承认,她自己的失败。

“若说有错,那也应该是从我这里错的。”老太太拉住御坤的手,染满白发的鬓角落入御坤的眼底,“天鸣是有错,可错都在我,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是我没有教育好他。至于荣芝,她就算错再多,可她也为咱们御家生下天鸣,也把一辈子的青春都耗费在你的身上,纵然有错,可错也不至死!”

“妈。”

御坤敛下眉,他决定的事,从来没人能够改变,“您回去歇着吧。”

老太太见儿子不听劝,眼底的神情更加悲痛。如今这个社会跟从前不同,御坤如此明目张胆在江面做这种事,必然要招惹来麻烦!

老太太心里一急,蓦然丢开手里的拐杖,眼眶泛起红晕,“坤儿啊,妈老了,怕了,你不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白发人送黑发人。

御坤蓦然怔住。

“爸爸。”面前突然跪下一道身影,御兆锡双膝跪在父亲面前,沉声道:“医生说御雍的自闭症正在好转,但还需要亲人的精心呵护,御雍需要的亲人不是我一个,他需要我们所有人。”

顿了下,他抿起唇,道:“御筝也还没醒,我想她醒来看到我们都在,应该会很开心。”

无论过去的事,有多少追悔莫及,或者悔不当初,但我们都不具备能够改变结局的能力。既然妈妈的悲剧已经发生过一次,御兆锡想,就让那是唯一的一次,仅有的一次。

“御坤,今天是儿子的周岁生日,你送那么多金银珠宝做什么?”

“金银珠宝好啊,我的儿子当然不缺这些。”

“不好,我不要兆锡大富大贵,我只希望他能永远快乐。”

当年寇沅的愿望回荡在耳边,御坤缓缓伸出手,将跪在面前的御兆锡扶起来,“儿子,如果放过他们,你能快乐吗?”

“当然。”

转而握住父亲的手,御兆锡薄唇弯起的弧度温柔,“爸,我已经失去妈妈了,不想再失去你们。以前我们的家太冷,我希望从今以后,我们不再孤单,不再冷清,那才是真的快乐!”

这么多年过去,这是第一次他们父子如此贴心。御坤长长叹了口气,伸手将已经跟他比肩的儿子拥入怀里,“好,爸爸听你的。”

下降的铁笼逐渐升起,御天鸣跑到船头,跟众人合力将荣芝放出来。

“妈。”

“天鸣!”荣芝手脚发软的抱住儿子,躲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曾经他不能救起母亲,此时看到御天鸣能够保住荣芝,御兆锡心中积压多年的那个遗憾,忽然感觉轻松很多。

妈,我没有选择报仇。因为我知道,这才是你想要的结局。

搀扶荣芝上岸后,御天鸣恰好看到御兆锡扶着奶奶下船。他薄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御兆锡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御家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从来也没有把御家当作是我一个人的!”

话落,御兆锡将奶奶搀扶进车里,随即离开。

御天鸣默默低下头,荣芝整个人还没缓过神来,只会捂住脸流泪。

人世间太多以恶制恶,有冤报冤。太多的恨与恶,交织在心中,只能为自己编织成一张无法自拔的巨网。套在网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自己。

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淡然自得。也许我们会心有不甘,会有所遗憾,可人生怎么能没有缺陷?放别人一条生活,也是我们的救赎。

早上六点,舒霞已经将早餐准备好。客厅里气氛压抑,老太太低头喝粥,从头至尾半句话都没有说过。荣芝自从那日惊吓后,人也变的沉默寡言。

不久,御天鸣拉着两个大行李箱走出来,老太太看到箱子,眼神立刻暗下去。

“奶奶。”御天鸣提着袋子交给舒霞,笑道:“这是你喜欢的补品,我买的分量很多,足够你吃好久了,你要每天都记得吃。”

“好。”老太太勉强笑了笑,握住御天鸣的手指微微发抖,“天鸣,你……要好好照顾你妈妈。”

“我会的。”御天鸣点头应了声,却在看到奶奶白发苍苍的那刻,蓦然低下头。

“老太太,到时间了。”舒霞偷偷抹掉眼泪,站在边上提醒。

老太太点头,装作很开心,“走吧,早点去机场,省得路上堵车。”

“妈。”荣芝哭着抱着老太太,御老太太抬手在她肩膀拍了拍,千言万语却都不知道要怎么说起,“孩子啊,你也不容易,是妈不好,害了你一辈子。”

“没有,您对我很好。”荣芝满面泪痕,泣不成声。

过去那些往事,此时再去追求对错,都已变的失去意义。御老太太拄着拐杖站起身,不想在这一刻让自己变的弱小。她要强了一辈子,从没认过输。

“走吧,都走吧。”老太太发话,御天鸣将行李交给司机,揽住母亲的肩膀往外走。荣芝还在哭,舍不得离开这里。

“天鸣……”御老太太往前走了步,御天鸣倏然转过身,“奶奶,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我知道。”老太太含笑点头,眼眶慢慢凝聚起一片水雾。这是她亲手养育大的孩子,她心里自然舍不得,可舍不得也没有办法,为了保全他们母子,让他们出国是唯一的办法。

素西堂内很快安静下来,御老太太站在庭前,望着悄然绽放的睡莲,慢慢的落下泪来。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如此浅显的道理,为什么很多人都不明白?

安城,机场。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到这座城市,或者离开这座城市。大厅上方的扩音器开始广播,飞往美国的航班开始换登机牌。荣芝拉了拉儿子,问他:“天鸣,你还在等谁?”

御天鸣笑了笑,把证件先交给母亲,“妈,你先去安检。”

荣芝愣了下,好像明白儿子的要等的人,没在多问。须臾,前方感应门一开,有道清瘦的身影跑过来。

“言言!”

御天鸣看到她出现,眼神瞬间亮起来。唐言听到他的喊声,忙提着包跑过来,“对不起,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时间正好。”御天鸣勾起唇,唐言气喘吁吁盯着他的脸,心中闪过莫名的滋味。

男人抬起手,打开他手中紧握的东西,“我这里还有一张机票,是我为你买的,言言,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唐言惊讶的瞪大眼睛,呆呆望着他手中的机票。昨天东方集团的股东大会上,东方啸已经宣布下周将由唐言接替集团总裁的职务。

“天鸣,我……”

男人眼光一沉,瞬间制止她的话,“不要说了,我明白。”后面这三个字,他特意放缓语速。唐言心头闷闷的疼了下,咬紧红唇。

“我要离开这里了。”

“什么时候回来?”

御天鸣轻轻笑了笑,神情出奇的平静,“也许很久。”

“……”唐言深吸口气。

大厅上方的广播再度响起,通知航班客人尽快安检。御天鸣将手里那张机票递给她,道:“帮我退掉吧。”

唐言将机票握在手里,面前的男人突然伸出手,用力将她抱在怀里,“唐言,我真的很爱你!如果可以,不要忘了我。”

男人宽大温暖的怀抱很快消失,唐言怔怔站在原地,没有去追。她只是握紧那张机票,用力到指尖泛白。

吧嗒!

有一滴热泪滚出眼眶,唐言抑制住心底的抽疼,望向走进登机口的男人。

御天鸣,对不起。

阳光晴好的日子,御兆锡驱车三个小时来到名海市,风尘仆仆前来迎接他的爱妻。傅家庭院前,连忆晨看到进门的男人,喜笑颜开的准备上前,却不想有人比她快一步。

“御干爹!”

傅宝宝一溜烟跑过去,双手攀住御兆锡的脖子,迎面在他脸颊亲了下。

御兆锡进门便收到傅宝宝的热情迎接,心情完美到爆。他抱着怀里的小美人,低头也在她脸颊亲了下,“干爹很想你。”

“宝宝也是。”

不远处,傅晋臣脸色铁青的瞪着女儿。

连忆晨笑着走过来,忽然看到御兆锡身后还有个人影,“御雍?”

“晨晨。”御雍总是动作慢半拍,唯独见到连忆晨的反应不满。他也学着傅宝宝的模样,想要投入连忆晨的怀抱,不想被御兆锡拦住。

臭小子,还想跟我抢老婆?

“唔。”

御雍皱眉,连忆晨心有不忍,但已经被御兆锡搂在怀里。午饭在傅家大宅,傅太太准备丰盛,连忆晨不停给御兆锡夹菜,并且告诉他哪道菜什么味道,俨然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知道吗,我体重增长了两公斤。”连忆晨靠着御兆锡,含笑道:“这里吃的好住得好,每天都很开心,我都不想回去了。”

御兆锡撇嘴,伸手在她鼻尖掐了下,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乐不思蜀?

午饭后不久,御兆锡起身告辞。他下午还要开车赶回安城,不能耽搁太久。傅晋臣也没有挽留,知道他们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晋臣,我欠你一个人情。”

傅晋臣耸耸肩,“有机会还我。”

“好。”御兆锡欣然应允,临走前,傅家所有人都出来相送。傅果果躲在妈妈怀里,有些不舍得连忆晨离开。

连忆晨弯下腰,摸了摸果果的小脑袋,笑道:“下次来阿姨家做客?”

“好啊。”傅果果开心起来。

御兆锡领着御雍,跟大家一一寒暄道别。沐良瞅着御雍精致的五官,怎么看都觉得这孩子不想自闭症。虽然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但那个眼神,那个气质,怎么看都是冷酷总裁的范儿。

“我们走了。”御兆锡打开车门,先把连忆晨扶上车。

傅晋臣忽然发觉有些奇怪,原本活蹦乱跳的女儿,竟然半天都没有动静。刚刚在饭桌上也是,傅宝宝一改往日作风,收敛起张扬跋扈的劲头,化身乖乖小公主。

“宝宝,你怎么不说话?”傅宝宝慢吞吞从爸爸胸前抬起头,眨巴着小黑眼珠,怯怯的瞥着御兆锡身边的小男孩,声音很小,“爸爸,御雍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为什么?”傅晋臣不解,傅宝宝失落道:“他都不跟我说话。”

汗!

傅晋臣哭笑不得,他这个傻宝宝,御雍何止不跟她说话,他跟谁也不说话啊!稍后,傅宝宝从爸爸怀里挣脱,鼓足很大勇气跑到御雍面前,将藏在手中的一个透明玻璃瓶拿出来,交给他,道:“这个给你,这里面有花花的糖果,很好吃哦。”

御雍平时都不要别人的东西,可此时傅宝宝把一个花花的瓶子塞到他的手里,他竟然没有马上丢掉,也没有发脾气。

御兆锡弯下腰,瞥了眼御雍手里的糖果,别有深意的笑起来。

黑色轿车前,傅晋臣一家目送他们离开。

车子行驶在车道上,御兆锡先倒了杯水给连忆晨,又拿着另外一杯交给御雍。他手里还攥着那个玻璃瓶,正在好奇的看里面的糖果。

“御雍。”伸手把他抱在腿上,御兆锡嘴角含笑,道:“刚刚那个小妹妹叫宝宝,你要记住她的名字。”

御雍黑眸眨了眨,随后温柔的笑起来。

医院三层的加护病房中,连忆晨神色紧张的站在御兆锡身边,“筝筝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应该快了。”御兆锡拥住连忆晨的肩膀,俊脸也透着几分忐忑。早上他们接到医生的电话,说御筝今天就能清醒过来,他们一早过来等,大半天都已经过去。

蓦然间,躺在病床上的人动了动,连忆晨一惊,下意识握住御兆锡的手。几秒钟后,御筝紧闭的眼睛慢慢的睁开。

“筝筝?”御兆锡欣喜的轻唤,御筝目光有些呆滞,反应许久后才笑起来,“哥哥。”

听到她出声,连忆晨紧提着的心瞬间放下。

护士把医生请来检查,所有检查项目都很正常。医生欣喜的告诉家属,御筝伤势基本恢复正常,留院继续观察两天,如果没有问题就能出院了。

“筝筝,你要不要吃点粥?”御筝惊讶的指了指连忆晨微凸的小腹,“大嫂,你,你怀孕了?”

眼见她这么吃惊,连忆晨有些不好意思,但神色间的温柔如水,“嗯,再有几个月你就可以当姑姑了。”

“哇,太棒了。”御筝开心不已。

御兆锡捧着粥碗坐在床前,御筝右手还有伤,他动作轻柔的问她吃粥,顺便同她聊天,“你睡了这么久,有没有做梦?”

“有啊。”御筝笑着点点头,“我梦到妈妈了,妈妈跟我说了很多很多话,还喂我吃茶糕。后来妈妈带我去放风筝,她说我的名字就是风筝的意思。”

御兆锡握着勺子的手指顿住,连忆晨神情也有瞬间的黯淡。

“后来……”御筝原本的笑脸变的伤心,眼眶慢慢红起来,“后面妈妈说,要我听哥哥的话,不能让哥哥伤心,我想让妈妈多陪我呆一会儿,可是她说不能再陪我了……然后我就醒来了。”

“哥哥。”御筝扬起乌黑的眸子,有些茫然的看向面前的男人,“筝筝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哥哥伤心了?”

御兆锡眼角一沉,薄唇瞬间紧抿。

“御筝,你是怎么受伤的?”

“受伤?”御筝低头看着自己伤势不轻的手脚,无奈的撇撇嘴,“是啊,我是怎么受伤的?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御兆锡同连忆晨对视了眼,两人神情都有变化。

“筝筝,你出了一场意外才受伤的。”连忆晨掌心落在御筝头顶轻抚,温柔的笑容看在御筝眼底,让她莫名安心,“现在你的伤好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嗯,我听大嫂的。”御筝乖巧的应道,没有再去纠结这个问题。她接过御兆锡手中的勺子,用左手缓慢的,小心吃粥。

病床前,御兆锡黑沉的眼眸落在连忆晨眼中,两人默契的交换个眼神。也许这样对御筝才是最好的,忘记那些伤心的回忆,她才能真正快乐。

两天后,御筝伤势痊愈出院。御兆锡开车带她回家,御雍站在院前高高的台阶上等她,见她进门后,笑道:“姐姐。”

姐姐?御筝脑袋一阵发懵,御兆锡微笑着拉起御筝的手,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御苑二楼书房中,冉漾低头站在书桌前,神色异常平静。她打开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指着里面的东西,道:“这都是我从御苑拿走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御坤淡漠的眸子闪了闪,瞧着那些东西笑道:“既然你都拿走了,就没有必要拿回来了。”

“不。”

冉漾摇摇头,态度坚决道:“不属于我的东西,不能要,这个道理我很不容易才明白。”

这个女孩子倒是有些意思。

御坤低低一笑,手指轻叩桌面,“冉漾,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要求?

女子乌黑闪亮的眸子透着水润,御坤望着她的眼睛,又有片刻的恍惚。

“那我就不客气了。”冉漾仰起头,挺直胸膛说道:“我的要求就是,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

陌路人?御坤剑眉轻佻,神情看不出喜怒。这种时候,冉漾也不再害怕激怒他。

半响,转椅中的男人笑了笑,点头,“好,相见陌路。”

御坤这人虽然手段狠厉,但他有个很好的习惯。凡是他点头同意的事情,他都会遵守承诺,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冉漾如今最渴望的就是重新生活,这段日子虽有痛苦,但对她来说也是收获良多。转身离开前,她好像想起什么,有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放在御坤的桌前,“这是寇沅的东西吧?那天我把旗袍放回去时,在她衣柜中发现的。”

将东西留下,她功成身退的离开。

大门前,御兆锡双手插兜看到她走过来,眼底的神情温和,“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冉漾扬起手里的一个皮包,笑道:“这是我的所有行李,来时我就只拿了这一个包,走的时候我也只需要带走它。”

御兆锡愣了下,眼前的冉漾变了。

“御兆锡。”收敛起心底的失落,冉漾努力挤出一抹笑,总想在他面前留下最完美的自己,“谢谢你对我的所有帮助,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的。”

御兆锡松了口气,眼底笑容真挚,“保重。”

两扇黑色镂空铁门一开一合,冉漾高挑的身影很快消失。御兆锡勾了勾唇,发自心底祝福冉漾以后的路能够好好的。二楼书房中,御坤侧身屹立窗前。他盯着山道上渐渐远去的人影,掌心里攥住一条素白的手帕。

不久前,冉漾将这条手帕放在他的桌上。

素白丝绸帕子,算不上名贵,但手帕被清洗的极其干净。御坤视线下垂,摊开的掌心慢慢收拢。手帕被他攥在手心,右下露在外面的一角,露出的角上绣着素雅的‘沅’字。那年无心接住这条手帕,那个秀气好看的沅字便落进他的心底,从此后再也容不下其他。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他原本以为这条手帕早已被她丢掉了,却不想……竟然就在他的身边。

当年寇沅父母去世后,她执意要搬出御苑。御坤没有同意离婚,却答应她搬离御苑。老太太下过令不许她再回来,她就真的再也没有踏进过御苑半步,御坤也没有再与她见过面。可毕竟身在一座城市,如果他有心,终究可以见到她。比如他可以让司机专门绕道,开车在她住的地方附近转悠,总能在上班或者下班的路上,见到她孤单的身影。又比如他强迫自己不去见她,全世界十几个国家到处周游,足足有两年时间没有回到安城。那两年里,他每个国家停留两个月,走走停停不让自己有回来的念头。可惜,到底坚持不了多久,两年大概已经是他心中的极限。

回到安城的第一天,他心急火燎的开车来到她住的那座小院附近,看着她推着轮椅,尽心尽力照顾纪子浓的母亲。从那刻起,他就知道,无论纪子浓活着还是死去,他永远都在寇沅心中,谁也无法取代。

八年时光匆匆走过,他能够发现她偷跑到学校看女儿放学,偷偷带着做好的茶糕送去给儿子品尝,却没有一次愿意回来看看他。难道她对他,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想念吗?

那晚他宿在茶园,心烦意乱喝了很多酒。半醉半醒之间好像看到寇沅回来,他伸手摸了摸,那抹来自于她身上的暖意足以令他沉迷。那一刻,他心底压抑的所有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不顾一切,强势霸道。

翌日早上,他清醒过来后,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下意识摸向身边,冰冷的温度足以告诉他,昨晚所有的美好都是梦,都是他心中想念太久的一个梦。

梦醒了,他的心也空了。

只不过,当时的御坤并不知道,那晚寇沅真的回来过。她回来御苑的茶园取茶树幼苗,看到她的竹屋里亮着灯,犹豫再三还是没能狠心离去。后来老太太发现寇沅怀孕,震怒不已。寇沅搬出御苑八年,如今突然有孕,这个孩子自然被视野种!御坤依旧不顾母亲的怒意,把她藏在地窖里,令她幸免遇难。可盯着她凸起的肚子,他心底的那种痛,任何人都无法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