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你怎么想?”

古德白将那精心设计过的方案放回到桌子上,看字迹就知道不是那位医生的风格,字迹干脆利落,方案也清晰明了,选择各不相同,全凭病人的心思来取决。

余涯被问懵了,他“啊”了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询问自己的态度,很是奇怪:“什么叫我怎么想,这是你的决定啊。”

“是吗?”古德白微微笑起来,意味深长道,“这是我的决定。”

这让余涯一时间分辨不出来古德白是在奚落自己,还是在赞同自己,于是有些惴惴不安地询问道:“难道不是吗?你一向不喜欢别人对你的事指手画脚的。”

古德白平静道:“是你认为我现在生病了。既然我生病了,那我要是想隐瞒病情,只需要挑自己有利的治疗方式,让医生消极治疗,随便开些药物又不吃,这样不就行了。如果是这样,你请医生来又有什么意义?”

“这……”余涯一时语塞,他呆了呆,显然没想到,看起来有些茫茫然,“你总想好起来吧。”

古德白轻笑起来,他看余涯的神态近乎怜悯了:“余涯,是你认为我有问题,是你认为我需要医生,因此我也允许你去请医生。可临到头来,你让我自己选择治疗方案,还要告诉我,我一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余涯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分明看出不对劲,却还顽固地用熟悉的方式去对待,真是坏习惯。

“是你不习惯现在这个我。”古德白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理解你的担心,也放任你的行为,你要我答应你看医生,现在我都做到了。可是这些方案你拿回去吧,自己做个决定,我会配合的。”

这些话隐隐约约让余涯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他实在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觉得脑子混成一团浆糊。

“行吧。”余涯犹豫着站起身来,将那些方案抄起来夹在手臂里,打算回去用碎纸机给这些方案当墓地。催眠太危险,药物治疗不稳定,他本来还以为吃药会简单点,哪知道全都有副作用,听得余涯心惊肉跳,他才成功跨越普通人对精神疾病的偏见,还没到十分了解的地步。

出门前余涯回头看向正在看新闻的古德白,他坐在沙发上,沉稳如一树老松,天然生长于此,有着与曾经的少爷截然不同的平静,要是更冒犯点,恰当的词应当叫冷漠。

“还有事吗?”

古德白抬眸看向他,脸上带着不变的笑意,他比少爷更难缠,更不介意他人目光,这让余涯感觉到一阵惶惶然的惊恐,这具熟悉的身体里藏着另一个陌生的灵魂。要是搁在二十多年前,余涯大概会以为这是中邪,可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后了,他们不会再因为任何人的胡言乱语而感觉到宗教式的惊恐。

被声音惊醒的余涯及时撇去那些愁绪,笨拙地找了个借口:“杜医生想让你先去拍个脑部CT。”

“你安排就好了。”

古德白轻描淡写道。

第8章

三天过去,仍是毫无半分进展。

人没有自己想得那么迟钝。不管是余涯讲述的古德白,还是杜玉台在录像里看到的那个人,他或者说他们都并不像是现在这个古德白。

他的口音、咬字、小动作跟表情都与原先截然不同,甚至脾气也大有改变。

“你是看着他长大的,很熟悉他。”杜玉台摆弄着自己手里的钢笔,漂亮的银色金属,轻薄美丽,形成浑圆的曲线,墨囊吞噬乌水,再倾吐出来,“他有时候心情不好的会这样吗?以前有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状况?”

如果可以催眠的话,事情会简单很多,起码能知道有没有另一个人格。

余涯考虑了下,他摇摇头:“从来没有,少爷——”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银幕,这会儿杜玉台正跟余涯待在这座豪宅的专属电影厅里看古德白的“纪录片”。

有时候病人没办法自己感觉到自己生病,这种情况非常常见,他们只以为自己突然失忆,或者记忆断层了,而没意识到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所以医生会将人格切换的过程拍摄出来,播放给本人观看。

而古德白没有切换人格的过程,杜玉台只好在治疗过程里播放他之前的采访视频,试图刺激第一人格,出乎意料的是,对方能接上所有内容,甚至侃侃而谈当时的情况。

古德白的记忆没有断层,解离症的可能性变小,杜玉台不得不开始怀疑这是新型的“人格改变”。

余涯没能说下去,他看着屏幕里的古德白,答案已经足够明显了,情绪高涨低落跟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完全是两码事,而他还没老到分不出来这种差别,哀伤道:“这是头一次。”

杜玉台知道从这上面找不出其他信息来了,于是决定换个问法,不露声色道:“一般人不会反应得这么快,你以前有过相关的经历吗?”

解离症的确不存在遗传,可是其他精神疾病就不一定了,有钱人的优缺点就在于此,他们的确很大方,可他们的消息也相当值钱,导致过分警惕,有时候难免要采取迂回些的治疗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