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的火光将红光映满山腰,照的满目白雪覆盖的树冠一片粉光,沈耀祖知道那是山腰的叛徒们在向山下发信号,时不我待,已经不能再等了,官兵随时随地会涌满隘口,再跟着这些慢吞吞集合的部队,只怕是会被活活拖死。

沈耀祖大喝道:“常大、老王,你二人各带一百人断后,一旦官兵追上来,你们要拖住他们,其余人等跟着老子杀出隘口,出了这座山,外面又是一片海阔天空。”

常大、大老王面如土色,知道这是沈耀祖拿了他们当弃子了,但是此时此刻也无法可想,只有拼死冲出隘口,才能有活路。

沈耀祖拔出佩剑虚空一指,高叫道:“冲!”

土匪们蚂蚁般的跟着他往隘口外冲去,两侧山梁上的土匪们也纷纷跳下山梁,跟随着大股土匪像一股浊流沿着山梁中间的通道戮力前冲。

隘口大门早已被烧毁,外边黑咕隆咚的像一个巨大的猛兽的大口,谁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是已经无人有暇去考虑这些,所有人将这道巨口都当成了通往天堂之路,似乎那隘口外边便是光明温暖幸福的充满人间所有乐事的彼岸。

可是,那彼岸处带着恶毒的尖啸声突突而至的毒蛇般的羽箭将他们的美梦彻底惊醒,取而代之的便是眼前一片醒着的噩梦,数百只羽箭连射三轮,将冲在前面的一大帮土匪射成了海胆。

土匪们高声大哗,有人看到沈耀祖高大的身躯倒在箭雨之下,顿时慌乱大叫后退;与此同时,隘口处潘江矮墩墩的身影带着身后千余名扬州厢兵饿狼般的喘着白气朝隘口狂奔。

“给我杀!后退是死,只有冲过去才有活路。”沈耀祖奇迹般的从死人堆里爬起身,挥剑将肩头上一只羽箭露出身体的那部分砍断,嘶哑着嗓子大声嚎叫道。

土匪们的凶悍劲被激发了出来,沈耀祖的复活给了他们战斗的勇气,数百土匪悍然猛冲,两股人流像是两群奔腾的野马撞击在一起,瞬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交接面上狭窄的几十步宽的地域成了绞肉机,一旦接触到这个范围,无论你是谁都会被乱刀削的不成人形。

杀红了眼的双方,甚至已经分不清敌我,在进入肉搏之后,所有的人都成了一个只会机械的挥舞刀剑朝身旁的还站着的人砍杀的机器。

潘江在人群中跺脚大骂道:“蠢材,有这么打仗的么?平日教你们弓盾枪刀的四人阵都不用,蠢材,蠢到家了。”

谁都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他的话在这种情形下只能像个临死之人呼出的最后一声呐喊一样被忽略,人们只是蜂拥着举刀朝对方身上乱砍,这时候谁去关心什么战阵的事情。

双方的死伤人数呈爆炸性的上升,交手之后的半柱香时间里,双方各有三四十人命丧黄泉,厢兵们的甲胄们起了一丁点的作用,但是厢兵们其实就是劳役兵,说那是甲胄确实有些抬举他们,平均每三个人才能凑齐一套头盔护甲和裙甲,只能说他们似乎是比对方身上多了些保护的地方,但是这些在这种肉搏战中起的作用微乎其微。

沈耀祖爬到一侧山梁上,双目放光,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口中不断大呼小叫,嘶哑着嗓子拼命鼓动着身边的土匪往前冲,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激动的再次吐血,就像一只嗜血的野兽看到受伤的猎物一般,他甚至有些享受这种指挥手下正面作战的快感了,这就像他无数次梦中期盼的那样,自己化身为威武潇洒的大将军,手中长剑所指,儿郎们潮水般的奋勇拼杀,然后凯旋而还,万人拥戴。

沈耀祖陷入一种不可自拔的狂热之中,忽然之间,他的热情被人浇了兜头一瓢凉水浇下,冷到了心底里;因为他看见山隘后面,一大堆黑压压的人影正急速的朝土匪们的后方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