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庠真的没有遇到过这些极端难缠的角色过,在他的认知中,人读圣贤书,知礼节羞耻乃是最起码的道理,他总是将所有的人看的如自己一般的单纯。

说他是个书呆子实在是抬举了他,其实他就是个因循守旧的腐儒而已,当年他的状元也是从其胞弟宋祁手中攫取而来;天圣二年的科举,宋庠的弟弟宋祁本是殿试时的状元,宋庠为探花,但当时当政的刘太后不同意,谓‘弟不可以先兄’,硬是以长幼秩序的纲常而论,硬生生将宋庠酌定为状元,而置宋祁为第十名。

世人自然为宋祁抱屈,于是民间称誉兄弟俩为“双状元”,称之为“大宋”、“小宋”。其实这是给了宋庠的脸面,若论状元,其实还是他的弟弟宋祁的。

而且就才干而论,宋庠的文章见识以及做官之简明干练都不如宋祁,只不过宋祁为人洒脱风流,生活奢侈享乐,多蓄婢妾声妓,所以给人以一种不太稳重的感觉,所以官也没宋庠做的大。

反观宋庠官运亨通,仕至宰辅,其实,宋庠从政一味慎静,几无建树可言,而宋祁无论在朝在外,每有直言谠论,且多切实之见,如早年间便直言财税之弊的“三冗”、“三费”论,论河北军备等,都是发人深省之见,也博得朝中开明之士的赞誉。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宋祁,宋庠却横挑鼻子竖挑眼,以兄长之态指手画脚的指谪他,当年宋庠还是副宰相之时,上元之夜却拿着周易苦读,别人呼朋唤友的看花灯猜灯谜,这位老学究看的实在是不能入眼,但是别人他没权利说,于是跑到宋祁那边对他发了顿脾气道:“你看看你,成天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也不好好学,就知道享受,还记得当年我们在州学中苦读诗书应考吃冷粥充饥的情景么?你已经忘了贫寒之时了。”

宋祁对这位兄长实在没办法,但是聪明如他也会有办法对付这个腐儒兄长,于是笑着反问道:“哥哥难道不明白当年吃冷粥是为了什么么?若是科举高中之后还是吃冷粥,当年又何必应考呢?”

一句话噎的宋庠拂袖而去。

宋庠是个读死书的典型,而这种腐儒恰恰为某些人所喜,所以他才能当状元,才能一度进入权力中心的两府当了副宰相,可是这人的执政本事实在是平庸,没有建树就算了,还老是当绊脚石,赵祯是个比较开明的皇帝,所以亲政之后,这个畔脚石便被一脚踹开了。

偏偏此人又从无过错,怎么说也是曾经的状元,要是公开说他没本事,岂非自己打自己的脸,于是便外放扬州,眼不见为净;享受中枢俸禄,干的却是知府的差事。

就是这样,扬州在他的治下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三年下来,这个富庶之地居然连个饥荒都熬不住,而且酿出来数颗毒瘤。

面对冯敬尧这样的刁顽之徒,宋庠感到力不从心,他认为证据一出来,冯敬尧便会立刻伏法认罪,岂不知世界不是书中所说的那么完美,经历了扬州的这一切,宋庠也有些自知之明了。

宋庠求救般的看着苏锦,苏锦也明白让他审是绝对审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有很多的事情要从这冯敬尧口中翘出来,譬如屯粮之处,譬如以往所做的案子,都要他承认,一开场便被他占了上风,后面还怎么审?

但是宋庠不开口,苏锦是不会越俎代庖的,宋庠是知府,审案之事知府有权利,自己却没权利,硬是出头引起宋庠的不满不说,也会引起众人的议论,说自己不懂规矩。

苏锦本是个无视规矩之人,但是几个月下来,也跟大大小小的官员打了不少交道,官场上的规矩自然也懂了许多,这些事可大可小,引起他人不满或许看起来不起眼,但是积少成多,一旦爆发出来,这便是上纲上线的罪责之一,苏锦也时刻提醒自己注意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