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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显显然不可能在此时抢先开口,而李弘似乎也没有急着多言的意思,兄弟俩就这么并肩站在了一起,如同两座静立的雕塑一般,只是阁楼里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子诡异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新愁旧恨(上)

冬天的树木本就萧瑟,仅余一树稀疏的枝干而已,修剪起来自是容易得很,哪怕一众小宦官们手脚并不算太麻利,却也花不了太多的时间便已完了事,但见原本有着三叉侧枝的乔木彻底变成了光洁溜溜的一支主杆,笔直地直指长空,隐隐然竟给人以利剑破空般的锐利之感,与周边的环境实难谈得上融洽,显得格外的醒目与突兀。

“七弟可懂园艺么?”一众小宦官们收工散去后,始终默默不语的李弘侧头瞄了木然着脸的李显一眼,突地笑着问了一句道。

“臣弟愚钝,还请太子哥哥赐教。”李显是不懂园艺,可对于李弘让自己观摩“园艺”的用心却是心中有数的,当然了,懂归懂,装傻还是要的,这便略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语气恳切地回答道。

“赐教谈不上,说起来为兄对此也是门外汉,可有一条为兄却是知道的,所谓树不修无以成材,正如玉不雕不成器是一个道理,七弟以为然否?”李弘似笑非笑地看着园中的那棵乔木,语气平静地提点了一句道。

“太子哥哥教训的是,臣弟自当牢记在心,不敢或忘。”一听此言,李显的心不由地便是一抽,可却不敢带到脸上来,只能是躬着身子应承道。

“七弟无须如此,不过是自家兄弟说笑而已,罢了,不说这个了,左右这天已近了午,七弟就在此陪为兄用了膳,叙些闲话好了。”李弘显然对李显的恭敬态度甚是满意,这便笑着挥了挥手,随口说了一句,而后走回到阁中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臣弟正欲向太子哥哥讨教,那就却之不恭矣。”李显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应答了一声,走到李弘下首的几子后头,满脸笑容地也落了坐。

“呵,七弟还是如此顽皮。”这一见李显如此作态,李弘不由地便摇头笑了起来,而后一鼓掌,自有侍候在旁的宦官宫女们忙忙碌碌地将各色酒食端将上来,摆满了兄弟俩面前的几子,歌舞一上,小哥俩便就此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开了。

李弘一向体弱,并不善酒,李显虽量好,可对这时代的酒却无甚特别的兴致,这酒喝起来的气氛自是不怎么热闹,也就是风花雪月地闲扯着罢了,看着是相谈甚欢,实际上,彼此间却隐隐有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在,再无往日里兄弟俩之间无话不说的融洽。

脸在笑,心却在疼,面对着李弘言语间隐隐透着的挽回之情意,李显只能是装傻再装傻,可内心深处却是一种难言的感伤——在外人眼中,李弘向以仁孝著称,个性上有些偏软,然则李显却很清楚那些不过只是表象而已,实际上,李弘不但博学多才,其贤与能并不在李贤之下,更难得的是极有主见,外圆而内刚,真算起来的话,可以说是四兄弟中最恰当的皇位继承人,唯一的缺点就是身体稍差了一些而已,由其来继承皇位,李显实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服气之心思,若是可能的话,李显其实很想帮着这个一向对自己友善的长兄,可惜,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这不过是个奢望罢了。

李弘能撑得到上位为帝么?答案是绝无可能,并非其无能,根由恰恰是因其太能干,挡了武媚娘的道之故——李弘三岁为太子,八岁即曾监国,到了今时,十数年的太子生涯已有了近十次的监国经历,期间建树颇多,深受群臣之拥戴,也深得高宗之欢心,被视为继承人的不二人选,若是不出意外,高宗百年之后,李弘继位登基本是板上钉钉之事,纵使李贤再如何蹦跶,也绝对改变不了这个趋势,然则武媚娘却能,一心想要总揽朝政的武媚娘是绝对容不得一个强势的太子存在的,以李弘的个性而论,他是绝对斗不过心狠手辣的武后的,身死道消是必然之事。

力挽狂澜?笑话而已,对此,李显很有自知之明,哪怕是早已知晓了历史的走向,但他却绝不以为自己能伟大到足以螳臂挡车的地步,只因一切归根到底还是要靠实力来说话,很显然,实力的积累需要的是时间,而时间正是李显最缺乏的东西,他不敢也不愿将自己的命运赌博似地投在李弘的身上,否则的话,极有可能便会玉石俱焚,故此,面对着李弘的殷殷期望,李显所能做的只有装傻,哪怕内心深处再疼,却也一样无可奈何。

哥俩个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即使不说破,彼此间也都能理会得到,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尽管兄弟俩面上还都和睦无比的敷衍来去着,可各自的心却在杯来盏往间越离越远,虽不致到无话可说之地步,可尽欢只心却已是荡然不存,前后不过是半个时辰左右,无心多逗留的李显找了由头告辞,而李弘也没有留李显详谈之意,一场兄弟间的对话就此草草收了场。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