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

王政微微一笑道:“陶县尉,本将当年攻陷临淄时,便领悟了一个道理,你可知是什么?”

不待陶泽回答便自顾道:“一座城池最强的防线既不是护城河也不是城墙,而是人心,一个人心不散,士气不溃的城池,便是天下间最难以攻破的雄关!”

“本将并非对舒城的防御不放心,而是夜防兵卒本就更易疲倦,松懈,也更辛苦些,咱们身为主将,在这时候多看一看,多露露面,也是一种提升士气。”

陶泽若有所思,正要回话,蓦然间一声巨响传来,在这宁静夏夜里来的毫无征兆,突兀至极。

一声巨响后又是又是一声,连绵不绝,仿佛堤岸决口,又似乎怒潮拍岸,下一刻整个城头都震动下来,恍如山崩地裂。

城头诸人,相顾失色。

本来坐在垛口边儿上的士卒,纷纷站起。有的拄着枪戈,有的按住墙头,火光下上千人目光同时转向了城北,虽然夜色深沉,也看见有滔天的巨浪此起彼伏。

那浪潮的水意,混在风中远远地吹卷过来,竟有扑面之感,陶泽先是一怔,旋即忍不住骇然道:“不好!孙策军决了堤岸!”

王政心神一震,登时剑眉一挑:“决了堤岸?是南边的那条大河?”

“不,必为北面的系水河。”

“为何?”

陶泽道:“南边的阳河离我城较近,若有异常守卒在城上便可发觉,系水河却离得较远,白天姑且尚可遥见,入夜则难以看到,即便布置在北边城外的军队,也是无法看到的。若孙策军在此河上做些甚么手脚,咱们却是万难知晓。”

“若末将料的不差,这声巨响,定为孙策军掘堤放水的声音。”

说到这里,陶泽话里的惊慌难以遮掩:“王州牧,这该如何是好?王校尉他们”

这决堤放水对舒城威胁或有,却未必多大,反而更有可能直接冲垮王熊的那两千人马。

王政却是神情平静。

对孙策军有可能的掘河灌城,说起来他倒是先有防备,毕竟夏季雨水频发,水位高涨,舒城又是一个周边河流纵横的城池,自然不可不察。

所以早在发现孙策大军迫近舒城的第一时间,便建议周晖令人在附近几条大河挖掘了许多的分水疏道。

将此事告知了陶泽之后,王政顾盼众人,笑吟吟道:“本将当年克北海时,麾下大将黄忠便是以水淹之计攻克高密。”

“所以孙伯符此举乃是邯郸学步,班门弄斧,属实可笑,这一招早在本将预料之中,陶兄无需担心,王熊渡河之后,走的路线却都不近水边,便有洪水滔天,亦不过为咱们祛暑而用。”

王政斩钉截铁地道:“我料孙贼此举,无非打击我军士气罢了,实际的作用却半点也不会起到。”

“多想无用,且待明日,遣派哨骑往去北边打探,自然便会全明。”

王政充满自信的态度感染了陶泽,闻言大呼一口浊气,登时放下心来:

“州牧果然庙算,末将佩服!”

至于这个行军路线,那本就是天军内部的军情机密,他作为舒城县尉,周晖这一系的武将,事前不知倒也正常。

而事实上,王政是否真的有提前叮嘱过王熊,又是否真的如外在表现出来的信心百倍呢?

陶泽不知道,也没第二个人知道。

诸人所能看到的,只有他接着继续不疾不徐地巡视城头,又过了近一个时辰,方才缓步下城回了营帐。

入了帅帐还没多久,王政却又立刻前往了周晖的县府,随后和周、魏二人一同入了书房。

直到夜深人静,明月高悬,书房依旧灯火通明,侍女端来晚餐时,正好瞧见三人一同站在地图前,指点分析。

此时府外的街道上,正好响起了四更的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