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一抬头却发现穆南城收敛了全部的调笑和戏谑,深邃的眸光里凝聚着某种浓稠的萧然无法解读的情绪。

穆南城低低地开口:

“你看,先生一开始多惨啊,爹死娘不爱,没钱没朋友没希望,一个人能遇到的倒霉事都被他攒齐了。如果他很早就死了,他的人生就永远定格成一坨烂泥,但因为他活着,烂泥才能再开出鲜花来。我们永远不知道命运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以为的苦难有时候反而会成为馈赠,你失去的,命运会用另一种方式来补偿,萧然,”

穆南城润泽的双眸像是浸了水的琥珀,嘴角蔓延的弧度连同他的声音都温柔到了极致,“你说对不对。”

“我……”

萧然怔怔难言。

穆南城注视着他,眸光里是清晰深刻的心疼。

萧然局促地低下头去,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是穆南城一眼就看透了他。

穆南城站在萧然房子的玄关处,只略略一扫,就在昏暗的烛光中将客厅里的情形镂进了眼底。

昏暗的光线,凌乱的空间,游魂似的人儿。

穆南城能够想象得到萧然独自一人在那间空荡荡的客厅中,像只重伤的小兽,不敢呜咽,不敢挣扎,只能默默舔/舐着伤口。

他将自己的灵魂切割成两半,一半留在1314室的客厅里,幻想着,绝望地,守护着关于傅予行的记忆;另一半游离出萧山公馆,背负着恩仇,履行着约定,实践着诺言,甚至……活出一个符合其他人希望的宋萧然。

穆南城要他拿下罗湖湾,于是他在恩南锋芒毕现,傅予行临终前希望他活得快乐,他便让自己没心没肺,他想让宋枢衡离开南江,于是用极致的冷漠和麻木将自己层层伪装。

他的一颦一笑,一含愁一怒目,都似乎经过了精确的测量,他的眼睛无论是清澈还是朦胧,里面都无法倒映出任何人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