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怀天下的人,其实自私得很。

说无欲无求的人,也执念深沉。

衡瑶光几近叹息般开口:“你帮我良多,我承你的情,但你我所求不同,也终究不在一条路上。”

鹤西疾听罢,垂下眼,伸出食指,在遍布红痕的左手腕上轻划。

一二道深得发紫,又有几道痕迹淡得几近于无。

鹤西疾只说:“我曾立誓要独守天道,为此可以牺牲所有。然而人活于世,但凡没点儿私心,都过得很不快意。”

“我时常感觉孤独,”鹤西疾轻轻叹了口气,“虚无之无,无垠广阔。这没有尽头没有边际的地方,留一日两日,尚劝自己有利修行,一二百年,就越发觉得无趣。”

衡瑶光道:“可你如今却想回去。”

鹤西疾没有看他。

那根食指点落在腕上,每条红痕都似永不可愈合的伤口,虽不见骨,却狰狞可怖。

鹤西疾轻声应他:“是。留在虚无之无,或许是我最好的下场。原来人生在世,凡有执念,皆是如此痛苦难当。”

“从前我笑世人贪欲良多,想要这个,又贪图别的。”

可原来。

自己就是世人,也必然会罹患与世人相同的病。

讲说天意,是冥冥指引,说其贪欲。鹤西疾笑道:“避不开的。”

85

鹤西疾离开前,只留下一把剑鞘。

他看起来比那时所见,更要病入膏肓一些。

然而他仍有余力玩笑。

鹤西疾说:“我总是与剑有缘,不是捡到剑鞘,便是捡到断刃。你看,我其实真的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衡瑶光并未应他的这番话。

那道目光落在剑鞘上,衡瑶光蹙着眉,缓缓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