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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陆麒阳什么都没来得及干,人还躺在地上,就像是被擀面杖压着的馄饨皮似的,一咕噜被推滚进了屏风后头,险些撞着了后头的桌椅。

沈兰池胡乱披了件衣服,一捋头发丝儿,上前开了门,果然见到沈苒站在门口。如今的天气已然很冷了,也不知道沈苒站了多久,娇小鼻头被吹得红通通的。

沈兰池心底不忍,便叫她进了暖和的屋里。

“兰姐姐。”沈苒垂着头,声音里有一丝羞怯,“苒儿……苒儿不慎打翻了茶盏,身旁却没有能换的衣服;桐姐姐那头……也不曾备下多余的。所以才厚着脸皮来问一问,兰姐姐可否借我一身备用衣裳?”

沈兰池仔细一看,沈苒的衣裙上有一大团深色水渍,好不醒目。

沈苒是庶女,原本是不能来赴这宫中的宴席的。花姨娘死求活求,才磨得沈大夫人开了口,同意带她一起来宫中长见识。肖氏心底不舒服,便想着法子在她的衣装和丫鬟身上使绊子。好好一位小姐,出门竟一个丫鬟也没有,只能跟在沈桐映后头转,也没有人给她带的衣服。不仅如此,她身上穿的也极是素淡,一点儿国公府小姐的样子也无。

肖氏要沈苒穿这身衣服时,还理直气壮道:“那大房的沈兰池不也打扮得一副穷酸模样,轮到你了,还委屈上了?”

“衣服倒是有,不过未必合身,也不好看。”沈兰池取过备下的衣物,递给沈苒。

“谢谢兰姐姐!”沈苒露出惊喜模样,小嘴微抿。

继而,沈苒视线扫到妆台上一枚发簪,眼底浮现出一分艳羡来,道:“兰姐姐的发簪真是好看。”顿了顿,她连忙道,“苒儿没甚么意思,不过是见识少了,不曾见过这么好看的簪子罢了。”

沈兰池侧头,发现妆镜前确实有一支发簪,簪头簇小圈南珠,寸长金缕拥着八宝红石,极是富贵招摇。

自重生以来,她就不怎么戴这些贵重首饰了,衣服也只挑颜色轻淡的穿。这样华美的首饰,显然是她娘亲或是亲哥悄悄塞进来的。

正好沈苒髻上只有几朵可怜巴巴的珠花,沈兰池便干脆把这发簪送给了她。“你拿去便是了,我也不缺这样的东西。”沈兰池把那发簪递给沈苒,“同是沈家女儿,二伯母实在是有些过分了,怎可如此苛待于你?”

——沈桐映是未来的太子妃,想必肖氏是自以为做了皇亲国戚,便可为所欲为;哪怕趁机磋磨庶女,也无人敢出言议论了,因此就将刻薄尖酸的做派尽数抖了出来,一点儿都不遮掩,也不怕人指摘。

沈苒极是惊喜,一张秀气小脸涨得通红。她接过这发簪,仿佛捧着什么烫手物什,赞不绝口道:“真是好看……谢谢兰姐姐。他日我再做些小东西,回赠给兰姐姐吧。虽苒儿那儿没什么贵重东西,但心意是最重要的。”

沈兰池笑着点了点头。

沈苒又道了谢,这才出了门去。

待沈苒离开,沈兰池立刻察觉到背后有一抹莫名幽怨的视线。回头一看,便瞧见陆麒阳缩在屏风后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模样好生可怜。

想到前一刻春景旖旎,再看看陆麒阳这副灰溜溜土拨鼠的模样,沈兰池便觉得好笑极了。“哎呀呀,世子爷,下次吧!”沈兰池扶着屏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机会不还多的是么?下次罢!”

陆麒阳的脸越发黑了。

“……说不过你。”他拔了一把绒毯上的毛毛,仿佛这地毯是陛下的头顶似的,口中嘟嘟囔囔,“说不过你,随便你吧。”

沈苒出了门,将那发簪戴在髻上,转头便回到了席间。

群臣命妇早就各自散开,男一席、女一席,或三三两两,或几人成群,觥筹交错、声光俱繁。

沈桐映与几个肖家女儿待在一块,满面傲意,唇角高扬。那几个肖家女儿知道沈桐映日后要做太子妃,正马不停蹄地奉承她,一句更比一句夸张,哄得沈桐映心花怒放。

“桐姐姐国色天香,太子殿下真是有福气了。”

“那沈兰池算什么?连桐姐姐的一根手指头都及不上呢!”

“同是姓沈的,就属桐姐姐最是风姿非凡。”

沈桐映正高兴着,冷不防便瞧见沈苒低垂着头回来了。沈苒还是那副怯怯缩缩模样,一整片厚厚的刘海儿低垂着,叫人看不清她的脸。但与去时不同,她不仅换了一身衣衫,髻上还多了一支巧夺天工的发簪。

沈桐映望着那发簪,忽觉得有几分眼熟——前几日,她似乎在爹爹书房中见过这支簪子,那时她还以为这簪子是送给娘的。可如今,这发簪却到了沈苒头上。

沈苒一介庶女,哪配的上这样的簪子?定是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