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沉,高烧了一天一夜的婉言开始说起胡话来。又哭又闹,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语言。那老大夫道:“莫不是中了邪?这……这……我可不会治中邪啊。浑家你去请个道士来!”

医馆里的众人一阵狂汗,大夫叫请道士……可婉言那胡言乱语的样子,还真挺像中邪的。她们哪里知道婉言脑子里还在拼命回忆以前的事,一会儿济南话,一会儿普通话,中间还吃力的夹着英文单词,这里人听了可不就是跟鬼上身一样?哭喊的内容无非是“妈妈我要回家”“妈妈我要吃红烧肉”“妈妈我要玩电脑”“妈妈我再也不贪玩了,我好好学习考重点,你别不要我!你看,我就背课文,cha is……”“呜……爸,妈,快来接我!”“我要回家,哇!我要回家啊!爸妈你们接我回家!哇!”

芸娘凝神听了半天,不确定的问众人:“阿婉这是喊回家?”

众人一听,也像!中文到底是一脉相承,再隔得久远也保不齐一些字是一样的读音。婉言拼命喊回家回家的,还真被芸娘听懂了。

如此中邪一般的症状,大夫也没辙。不过这大夫真挺善良:“不如把小娘子送回去,我跟着去府上便是。回去了能好也未可知,再请一方术之士跟去瞧瞧,没准是进了不干净的东西,赶走了便好了。”

芸娘是病急乱投医,心里又慌乱,听了大夫的话就伸手去抱婉言。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抱得动?偏希言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楚衍反正抱过一回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心里还自我安慰:救人要紧,救人要紧,大不了我娶她好了。

做完心里建设,就如同上午一样抱着婉言放到车上,一行人又往苏家折回。一到家?言已经起身了,她就是郁闷了些,吃了药疏散疏散睡了一觉好的差不多了。还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也被婉言的状况吓的烟消云散。抬头看着房梁,很想叫人去上面翻翻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边大夫在熬药,那边道士在做法,婉言却哭的更加厉害。芸娘认定了是十三娘下了巫术,见到十三娘就发疯,楚微索性好人做到底,把十三娘引到自家去歇着,才消停了那么一眯眯。苏璨是慌的在院子里打转,他老早就知道婉言那是芸娘的命,要是婉言真出了事,她没准真能把志言掐死。再有他也不是不疼自家闺女,一面回想着昨晚他也没干啥啊,怎么俩闺女都吓成这样了!莫不是真的中了邪吧?

中医是有专门的灌药器的,老大夫是锲而不舍的一壶接着一壶的灌。婉言这是心气弱,提心气的药是尤其的味道诡异。苦的婉言想杀人,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滚,偏又动不了,眼泪哗啦啦的流,还在哪里喊:“妈你干嘛啊啊啊啊!!!!”

那大夫大喜:“看,小娘子一会比一会吼的中气足,看样子我的药对症了,再来一壶。”

于是婉言又被灌了一壶,她已经要炸了!正积蓄力量,准备爬起来冲她老妈尖叫。这时希言冲了回来,拉着芸娘的手:“娘娘,大相国寺的符,给她系上,那年你就是给她系了就好的。”

“哦,好!对,对,大相国寺的符,我怎么就给忘了!”芸娘手忙脚乱的往婉言脖子上绑,中途还掉下去了两回。

事也凑巧,刚系上,婉言就积蓄出了力量:“啊啊啊啊啊啊啊苦死了,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这就睁开了眼。

一家人目瞪口呆……呃……

婉言睁开眼还一阵恍惚,这是哪儿啊?熟悉的木制顶板,原来还是没有回家,心里一阵失落。扭头一看,差点吓的跳起来,芸娘怎么老了这么多?头发凌乱,衣服绳子也散了。眼睛肿的桃子一般大,颧骨竟看着突了出来,她她她不是又穿了吧?还还还是她家被抄家了?苏璨你又干啥好事了啊?

芸娘见婉言眼珠骨碌碌的转,已是醒转过来的样子,霎时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是要磨死我吧?你这个磨人精,从生下来就是来磨我的啊。你个讨债鬼,我前世是欠了你多少啊,这一世你就这么来气我。你这个不孝女,说病就病,说倒就倒,我打死你打死你,呜……”

婉言感受着身上那一下一下比羽毛还轻的巴掌,眼泪也跟着下来了,是啊,已经对不起一个妈了,怎么能再对不起一个?她还真是来讨债的,她两个妈上辈子是杀了她全家吧。这么一想,整个人都充满了愧疚之情:“娘娘,你别哭了,对不起……”

希言大大松了口气,靠着墙壁就滑了下来,瘫倒在地上。那个古灵精怪跟他勾肩搭背说“好兄弟讲义气”的妹妹活过来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