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嫂先跟主家打招呼,指着婉言介绍:“这是我们四婶,听说你这里热闹,今日得空来瞧瞧。”

张嫲嫲一张圆脸,看起来比较和气,打量了婉言一眼笑道:“欢迎欢迎,娘子闲了尽管来逛。我这里日日有许多人,大家一块好闲话。”周遭的新婚妇人喜欢来这里看孩子也是常有的事,这个年头自然是多子才能多福。对于女人而言,有了儿子才算在夫家站稳脚跟,夫家轻易动不得,若生他三五个儿子,就只比那戏上官家赐婚差一点了。所以张家不单有带孩子的妇人,更有许多跟婉言一样,被自家嫂子婶子带来“沾福气”的新婚娘子。只可惜婉言不熟,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一种含义。只当众人眼中的笑意是因为她头一回参加这种聚会,大家善意且腼腆的欢迎。

见状,婉言大方的笑道:“叨搅了。”楚衍有功名,她不便见平民就行礼。古时阶级渗透在方方面面,长者的确为尊,然而在等级面前一切绕道。若她不是嫁给楚衍,以娘家的地位,这里多半人倒要向她行礼。是以她也只是笑笑罢了。

众人见她如此大方,反而不好调笑。只好各自靠拢各自的组织,打完招呼便拿出家伙,一面闲聊八卦,一面看孩子,手飞快的绣着各色东西。看起来有自家人使用的,也有卖给外头的。

婉言好奇的问:“既然这里又可以做活,又可以看孩子,怎么二嫂偏跑去铺子里做活?”

楚大嫂笑道:“二婶手艺好,去铺子里赚的多。我们没得成本,只做些小活。二婶多是绣大件,工钱开的高。何况这里又看孩子又做活,一日也做不得许多。”

婉言仔细一看,果然小孩子不一会儿就出状况,不是打起来就是摔倒。当妈的按下葫芦浮起瓢,再巧的手恐怕一天也做不得几件。无非是闲着顺手补贴一下家用,或者做点日常用品也省的去外头买。近些年通货膨胀有些厉害,平民的日子仿佛没有以前松快了。这些东京的原住民还算好,外来打工者日渐苦逼。婉言看朝报是越看越像新闻联播,看小道消息是越看越像bbs。长叹一口气,她到底是穿了还是没穿啊?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是说明中国一贯一脉相承么?这么说来,幼儿园的设定还是有前景的!?

此处的小孩子,都是各家妈或者伯母之类的长辈带着,也就是纯带着。没有的纪律的后果就是杀伤力实在恐怖,一个就够呛,这里好有十几个。那音量各位请自行想象。婉言算知道为什么芸娘总说她和嫤言小时候吵的人头晕了。何止头晕!那是想死的心都有。她还不大喜欢跟这帮妇女聊天,对街头那个有jq这个夫妻打架的八卦真没兴趣。何况她虽然声音不小,但也不喜欢扯着嗓子吼,然而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要聊天还只能靠吼。于是只好大部分时间在沉默,以及通过眼睛的观察,分析幼儿园的可操作性。

出身使然,婉言无论是坐姿还是站姿,怎样看都是规规矩矩,何况女学里三年的磨砺,只要不抽风,表面上绝对端庄秀丽。端坐在那里,装作凝神静听,实际上已经神游天外,搞的那帮妇女说着说着,看着她这个架势,倒渐渐有些紧张了。

一位娘子拉拉楚大嫂的袖子说:“你们家四嫂看起来跟画上的人似的,好个模样。要是我家大姐也这样,保管能也能嫁秀才。”

楚大嫂笑道:“她是官家娘子,自不同些,我们四哥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娶到呢。也是中了秀才,不然都不敢提。”

张嫲嫲心下一动,悄悄问:“可否请你们四婶教教我家孙女?”

“我问问,”楚大嫂说完这句转头喊婉言:“四婶,张嫲嫲问你可有空教教她孙女?”

婉言想谋个老师当当也不错,抄书实在抄的想吐了。便笑道:“教什么?”

张嫲嫲掰着指头数:“无非是读书识字,再有要能学会弹琴更好了。”

婉言道:“总要一样一样来。还有,有几个小娘子呢?”

张嫲嫲道:“两个。”

婉言无语,正常状态来讲,不是该许诺给她多少束脩么?偏张嫲嫲不知是装不懂还是什么,拉拉杂杂又说了一大堆,偏不开这个口,一点诚意都没有。这种生意她不想做,便懒懒的道:“我且问问我家良人可好?”

张嫲嫲还当她真要问,傻笑点头:“好,好。你来教我请你吃豆腐脑。”

婉言抽抽嘴角,合着她就值个豆腐脑。

旁边有娘子趁机笑道:“也教教我的女儿吧,我算你五陌1一月好不好?”

“……”

又有人喊道:“还有我家,教好了嫁秀才呢!”

还要包分配!?婉言无语的微笑,再微笑。到了中午,寻个由头跑了。唉,这老师没法当,这群人太小气!还不如抄书呢,总比对着这帮尽想着占便宜的人好。看样子首先不能在平民阶层推行,他们更看重实惠的东西。可所谓实惠的东西,只有技巧,像她这样的水准不可能有。字是要大量的纸张去浪费的,棋是要大量的时间去消耗的。想想前世,似乎也是条件略好点的人家比较重视。农村的亲戚真就是随便找个地方一丢完事。按照多年的生意观察,她明白这个东西得“上有所好”才能“下必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