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页

尽管经常被孔彰耻笑,但管平波从没敢放下过练习。满目刀光剑影,她的心却平静的可怕。皇权之路,从来就是最为残酷的厮杀。双面间谍隐藏在虎贲军与金吾卫的角角落落。在决定命运的这一夜,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

看来计划果然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管平波抽空把拇指与食指放入嘴中,吹起了个绵长的口哨。随即隐藏在人群中的内应,把三支鸣箭射入天空,发出尖锐的巨响。太极宫门吱呀打开,虎贲军精神一震,张力行却是断喝道:“慢着!谨防有炸,先派夜不收。”

管平波的“丫头们”迅速赶了过来,围在了主将的左右,与窦宏朗身边的人对峙。周围的朝臣诰命瑟缩的蹲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肖铁英傲然屹立在正中,他不知从哪里捡来了把苗刀,指着管平波道:“跪地投降,饶你们母女不死。”

管平波没听见,她的脚下躺着几个重伤蠕动的人,她的刀尖在滴着鲜血。此时此刻,在她心里,天地之间万物全消,唯有战斗,是她精神力的全部。

金吾卫冲进了庭院,他们的鱼鳞甲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们的武器尖端耀出雪亮的光芒。

管平波没有轻举妄动,越是危急,就越要冷静。她的人就在宫外,而没有李运的金吾卫,不过一盘散沙。

窦宏朗疯狂的笑声乍起,他挥舞着手臂大喊:“杀了她!立刻杀了他!”

金吾卫的箭羽慢慢搭上了弓,管平波的额头终于渗出了冷汗。信号明明已经发出,他们对峙已有些时候,为什么听不到虎贲军的动静?张力行,你在干什么?还是……想起金吾卫中被策反的人,管平波紧了紧握住刀柄的手,这可真是套中套,此时此刻,就看谁更得上天垂怜了!

窦宏朗看到被弓箭团团对准的管平波,仰天大笑:“你若还能逃出生天,我服你做女皇!”说毕,厉声喝道,“射箭!杀了她!”

就在弓手瞄准的瞬间,场内忽然再生变故!站在弓手后的金吾卫战兵提起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的刺向了弓手的后心。枪,步兵之王。金吾卫的鱼鳞甲被毫不留情的破开,惨叫与惊叫此起彼伏!弓手们倏地没了力气,箭羽啪的掉落在地。

窦宏朗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惊恐的看着弓手们,又惊喜的发现还有弓手不曾被刺杀。脸上将将浮起笑意,看着弓手放开了弓弦,却是万万没料到,那箭羽没有射向对面的管平波,而是带着百般狠戾的插入了他的胸腔。现场哗然!平王窦崇成腾地站起,只觉天旋地转,两眼一翻,晕死过去。窦家的亲族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历代亡国宗室的下场,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窦宏朗吐出口鲜血,难以置信的看向弓手的方向。耳边传来的是管平波的轻笑:“金吾卫没有我的人,我会入宫赴宴么?”

窦宏朗艰难的回头,瞪着管平波的眼顷刻间布满了血丝,红的怕人。金吾卫背叛了他……金吾卫居然背叛了他!他张着嘴,想撕心裂肺的大喊,我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什么要选择一个狼心狗肺蛇蝎心肠的女人!可是他的嗓子好似被人扼住,什么话也喊不出。疼痛在胸口炸开,他却捂着伤口,倔强的站着,不肯倒下。

于是,窦宏朗看见,方才因应对敌人,双手执刀、双膝微曲、身体略微前倾的管平波慢慢站直,从容的把刀插入泥土,然后腾出手来,对他所在之处挥了挥手。

弓弦轻颤,发出清冽的咚咚声。无数根箭羽穿过庭院,毫不留情的扎进了窦宏朗的身体。众人眼睁睁的看着窦宏朗直挺挺的向后倒进了池塘里,溅起三尺来高的水花。鲜红在水中蔓延,烛火下,如同墨汁滴入清水里,幻化出诡异的形状。

预料之中的虎贲军的喊杀声没有出现,只有金吾卫彼此的互相残杀。李运与窦宏朗的死亡,接连的抽走了死忠所有的勇气。残杀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鲜血顺着岸边的石头,汇入水中。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地步,到了此时,早该出现的虎贲军,才姗姗来迟。

张力行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间地狱,在管平波的视线扫过来时,他脚底一软,跪倒在地。

铜炉中的火因没有人添炭,渐渐熄灭。后妃朝臣诰命们狼狈的缩成好几团。忽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他们噤若寒蝉,没有尖叫,没有哭喊。原来兵变并没有想象中的人仰马翻,可这份寂静更令人胆寒。所有人都紧绷着弦,等待着命运的屠刀。窦家的武将皆派驻在外,中枢只剩肖铁英还肩挑着楚朝最后的脊梁。寒风吹起他花白的须发,他平静的看着管平波,眼睛亮的惊人。肖家没有孬种,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告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