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喜见杨绍等人都以各种借口赖在门口不走,一个个耳朵支棱得老长的样子,也不好意思贴着沈千里的耳朵说话,只好小声道:「在江南的时候,我不是说过嘛,我们今年回你家去过年,就是你京城中的家,你二叔也肯定很想你的,你看看,东西我都准备好了,葱油饼,牛肉,酒,水,还有马。」

他说到这里忽然低下头去,期期艾艾道:「我也不知为什么那么笨,学到现在还是不会骑马,所以就只好委屈踏雪了。」

话音刚落,旁边牵着的踏雪就扬起蹄子嘶鸣了一声,似乎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抗议,可惜面对着心里眼里只有李大喜的主人,它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了。

沈千里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忽然深深的笑开来,轻声道:「大喜,只有你会对我说出这番话,没错,我们今年回家去过年,我要把你介绍给二叔,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他说完叫过杨绍,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抱着李大喜上马,还不待杨绍说什么,踏雪已经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一路上沈千里顾着爱人和爱马的身子,并没有拼死赶路,因此直到年三十的中午,两人才来到京城中庆王府的门前。

沈千里勒住了马,就在马上痴痴望着这个已经十五年没有回来过的家,心中于百般滋味一起涌了上来。李大喜紧紧握住他的手,似乎也对他的心情感同身受。

府门外站着几个家丁,见他们直着眼睛瞅着王府,不由得都议论起来。沈千里被议论声惊醒,这才翻身下马,又扶着李大喜下来,苦笑道:「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唉,二十年来,早已物是人非,恐怕就连二叔站在我的面前,也认不出我来了呢。」

李大喜也看着王府,良久才对沈千里严肃道:「沈千里,你二叔是一个好人,你看他堂堂一个王爷,王府的面积和规模都要比你的上匪窝差呢,可见他是一个好官。」

这话沈千里也不反对,揽过了李大喜:「好了,咱们进去吧,大年三十,中午的团圓饭大概要开席了呢。」

言罢忽觉袖子被爱人扯了扯,他不解看向李大喜,就听他悄声道:「那个,等一下进去的时候,你还是不要说我是你媳妇儿了,那个,你二叔好歹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别因为刺激太大,再把他在大年三十气出个好歹,那我们就万死难赎其罪了。」

沈千里心中本是百味杂陈,所谓近乡情怯,他离开王府十五年,就算他现在已经是成熟稳重的一方霸主,可面对阔别了十五年的家和亲人,心中难免忐忑。谁知李大喜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让他实在忍不住笑,倒把心里那份难言的滋味去了不少。

于是整整衣裳,左手牵着爱驹踏雪,右手拉着李大喜,来到府门前,对其中一个家丁道:「你进去通报王爷一声,就说不孝的侄几千里回来绐他磕头了。」一语未完,眼角中已微微有了些湿意。

「不孝侄儿千里」六个字就如霹雳一般,登时将门口几个家丁都震的呆住了,片刻后一个年纪较大的青年回过神来,结结巴巴说了一句:「哦,好……好,小的……小的这就进去通报。」说完跌跌撞撞的就往府里跑,一路上也不知栽了儿个跟头。

不到片刻功夫,只见随着那家丁出来一个人,十分的年轻英俊,头发只以一根白玉簪子挽成发髻,身上一袭宝蓝色的袍子,身材虽不甚高大,却十分的瘦削挺拔,给人一种干练威严的感觉。沈千里一见此人,往事历历都涌在心头,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目中含泪,颤抖着喊了一声:「二叔」,便再也说不下去。李大喜一看见这情景,忙也有样学样跟着跪了下去,嗫嚅了半天,却终于因为不知道该叫什么而作罢。

好在沈儒全副心神都在自家的侄儿身上。也没注意到李大喜,只是盯着沈千里,一边抢上来扶起他细看,口中喃喃道:「千里,是千里吗?没错,是千里,一晃眼的功夫,都这么高这么大了,二叔却还想着你当年的孩子模样,真是老糊涂了。」一边说,也早已是泪流满面。

沈千里此时也是哽咽难言,只知重复道:「二叔不老,一点儿也没老,还是当年千里心中英姿焕发的样子。」说完了又去仔细看沈儒,叔侄两个分别十五年,此时真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好在没有兰州催发,否则真是断肠滋味了。

李大喜见沈千里站了起来,他山便站起,此时见两人情难自禁,在府门口便这样你扶着我我扯着你,看的旁边的家丁们都呆住了。于是连忙道:「大家进去说话吧,总之沈千里不是已经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