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史冷笑一声:「没错,我也不想再看娘娘了,因为我忽然发现娘娘看似光彩照人,可其实怎么会一样的肮脏呢,再看下去我怕弄脏了我的眼睛。」

他把身子挺得更直,刹时间集中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那是一些被深深掩藏着的敬佩怜悯。

一句话就让魏妃从优雅的贵妇变成愤怒的泼妇,她倏然站了起来,用尽全力的吼道:「来人,把他拖下去,割了他的舌头,本宫看他以后还怎么巧舌如簧,来人,快拖下去……」

「皇上驾到。」远处的一声高唱拉回了魏妃失控的神智,她蓦然一凛,脸上在瞬间就回复了之前的优雅微笑。

挥挥手:「先等等,把他拖到那边跪着,或许这条狗还以为他的主人只是一时生气,那我就让他好好看看,他的主人是怎么对待他的。」

两个太监连忙将方史架到角落,一边趁着魏妃款款出去迎驾时悄声道:「何苦来,忍一时之气吧,保得这身子完好无损才是最重要的。」

一边说着,他们的眼中不约而同流露出深深的畏惧之色,方史便知这芳怡院中是怎样一个血腥之所了。

稍顷龙锋左边挽着兰妃,右边搂着魏妃,哈哈大笑着进来。他的眼光在角落跪着的方史身上满不在乎的掠过去,便来到桌前坐下,道:「爱妃,朕先前已传旨要在你这里用膳,怎么还不传来啊?」

魏妃连忙陪笑道:「皇上且稍等,臣妾刚才忙着替皇上教训一条不听话的狗,所以忘记传了。」

说完叫过旁边的太监道:「还死人一样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传膳哪,难道你要让皇上饿肚子不成,一群蠢货。」

那太监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功夫,众多的太监宫女便滚水般端上精致的饭菜来。

「爱妃说替朕教训不听话的狗,是什么意思啊?」龙锋故意笑问。

这下正合了魏妃的心思,她喜滋滋的坐过来,娇声道:「皇上送了一条狗过来,臣妾当然知道皇上的意思了,也难怪惹得皇上不高兴,这条狗的确太狂妄了,所以皇上你看,臣妾罚他跪在那里反省呢。」

她一手指向跪着的方史,一双眼睛却小心观察着龙锋的面色。

龙锋淡淡看了方史一眼,两人目光相对,明亮的烛光下那视线里也不知交汇了多少种情感。不屈,愤怒,淡漠,怨恨,种种的情绪让两道目光竟似胶住了一股,谁也不肯退让。

半晌,终是龙锋收回了目光,然而却并不是他开始心软,相反的,他冷冷开口道:「什么狗,爱妃你给他太高的评价了。狗最忠于主人,无论何时都不会背叛,而这个偷了朕金龙权杖,放走反贼的小偷、贼,他不过就是一只自以为清高,其实却没心没肺的恶心虫子罢了。」

这句话一说完,方史本来挺直的身子就险些萎了下去,他连忙伸出手扶住身边的柱子,手上无数道的伤口一碰到柱子上,便是钻心的一阵疼痛,他生生的忍住了,慢慢的,一寸一寸的又将身子挺得笔直。

心好痛,真的好痛,痛得揪在一起,痛得撕扯开来,痛得让他几乎无法挺直身子。方史慢慢的,深深的吸着气,再呼出来,再深吸气,呼出来,他拼尽了全力才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平静。

魏妃的话他可以根本不放在心上,魏妃的折磨他也根本不会觉得无法承受,他虽是文人,却也有着一身铮铮的风骨,魏妃自以为那些伤害折磨他肉体的残酷手段,他根本不会有什么心惊畏惧,所有来自魏妃的折辱,他都可以坦然甚至平静的接受,甚至,他可以完全不把那些当作侮辱。

然而,然而现在却是龙锋,是龙锋的话,他说自己连一条狗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一只肮脏恶心的虫子。

这话深深的刺伤了方史本就鲜血淋漓的心以及他的自尊,就好像原本并不甚痛的伤口忽然被泡在了盐水中一样,痛得撕心裂肺的,即便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是你说出这种话?他定定的望着那个已经背转过身子的人。

报复吗?是你的报复,龙锋,你达到目的了,你再一次只用一句话就把我所有的自尊风骨击得支离破碎,你报复得……报复得好狠,明知道……明知道我宁愿死也不愿受这种来自于你的伤害……狠心……好狠心……不愧是残忍的皇帝,今日总算让我见识到了。

他在心里无声的呐喊,那边龙锋已经开始吃饭,他谈笑风生左拥右抱,替魏妃和兰妃夹菜,满面春风的饮下魏妃以唇渡的酒,然后哈哈大笑。

他显得那样愉快,光米饭就吃下去两大碗,不停夸奖着御膳房的师傅今日这一桌菜做得好,还命卢九赏了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