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木然的愣在那里,他所有的热情和窃喜,在这一刻都禁不住冷却下来,停了脚步,望向那只在咫尺的府邸,却见中门豁然大开,接着一顶轿子从府门抬出,两旁有几个书童相随,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艳羡喝彩声。

沈潇从轿中出来,微笑着和父老乡亲们打招呼,说了一番感谢大家相送的言词,然后他听到人群中有人高声喝道:「没错,以沈公子之才,此一去京城,状元必是你的囊中之物了,然后沈老爷沈夫人再在家里给你定一门亲,衣锦荣归后,便是洞房花烛,这大小登科,可不是一瞬间都全了吗?」

沈潇面带微笑,只说这是笑谈,然而谢桥分明已经见到了站在门口相送的沈老爷面上的笑容,想必他也是很认同这番话吧,他无力的想。又定定的看向沈潇,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只觉对方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一下转,然后便游移开去,俯身钻进轿子中,几个轿夫抬了,便向前行,身后是一串象征着祝福的爆竹声。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是能高中的吧。谢桥随着人群,失魂落魄的向前移动着,目光紧紧盯着那顶轿子,他知道沈潇是文武全才的,不但精通经史子集,而且小时候还得一位高人青睐,收做二弟子,教授了一身厉害的武功和奇门异术,这些他曾经告诉过自己,当时他羡慕不已,到如今,除了羡慕之情,似乎心里还有一丝不甘和……惆怅。

一个小书童忽然跑了过来,到他面前停下脚步,笑道:「谢公子,我家公子请你过去说些话,他说他在城外的断桥下等你。」小书童说完,眼巴巴的看着他。

谢桥苦笑一声,心想说什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同窗罢了,难道要自己特意去祝福他一声吗?有这个必要吗?沈潇什么都不缺,尤其不缺祝福,自己这个昔日同窗的一句话,又怎可能放在他的心里呢?若说是因为对自己有情。哈……

谢桥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自嘲的笑个不停,他心想自己还真是冥顽不灵,到这时候还在做梦,只怕沈潇的亲事都定下了,二十四岁的年纪,若是普通男子,孩子都好几个了,如今高中状元,春风得意后,正好娶妻生子,从此一生幸福美满,还会有自己什么事儿啊。

谢桥笑完,才看见那个书童还在奇怪的望着自己,显然是等着自己给回话,他于是连忙推辞了道,「哦,我的书店里还有事,就不过去了。」

待那书童走开了几步,他却又追上去,微笑道:「是了,麻烦小哥儿帮我传一句话给沈潇,就说我祝他金榜题名高中状元,让他衣锦还乡之日,莫要忘了老朋友,我还要跟他讨一杯喜酒喝呢。」

小书童点头答应,然后跑了开去,谢桥怔怔的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眼里忽然涌上了一阵雾气,他连忙仰起头,将那水意尽数逼了回去,正要回自己的书店,便听到身后一个惊喜的声音道:「哎呀,这不是谢桥吗?正好正好,七姑到处找你找不见呢,快点过来,七姑告诉你一件好事儿。」

谢桥回头一看,一个穿着绣花绸缎衣服的胖女人,正以夸张的姿势走了过来,他认得这个女人,是远近闻名的媒婆,之所以远近闻名,是因为由她介绍的男女,鲜少有什么好东西,如今她能找上自己,还说什么好事儿,谢桥便自然明白是什么好事儿了,眉头微微的一皱,正要想个理由推辞过去,却忽然又想起沈潇的远行。

是啊,那个人已经走了,他的人生从此后将不再和自己再有所交集,即便偶尔还会见上一面,两人也不过只是昔日同窗的身份,自己还抱着什么期待,什么幻想呢?反正……反正这颗心,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去爱上别人了,娶谁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将来,沈潇也会有他的妻,自己再形单影只的,不但让他笑话,若让他再识破了自己对他抱着的心思,就更是丢人了。

谢桥想到这里,便强忍了心头的厌恶之情,对七姑强颜笑了一笑道:「七姑,有什么事,请到我的书店里再说吧。」

谢桥的婚事很简单,对方是一个年轻的寡妇,好在没孩子拖累,谢桥的条件虽不出色,本也不至于娶这样一个女人,但他早因沈潇一事心如死灰,因此这些也就浑不在意了。

女子的娘家似乎倒有几分钱财势力,很快的置办了嫁妆,得知谢桥没有房子,又送了他们一处庭院,催着谢桥送了聘礼定下吉日,便将女儿一顶小轿送了过来,谢桥的钱早就花在聘礼上了,也没余钱再办酒席,只请了几个邻居和同窗,大家在一起吃了顿喜酒便算数,令谢桥意外的是,沈家竟也送来了十两银子的礼金,这在寒薄人家来说,已是十分的丰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