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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帝淡淡哼了一声:“那你也不曾与朕说过这样的话。”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你便真的这样喜欢顾川?”

纪青盈抬眼去看靖帝,眼泪又落了下来:“如今你还问我这样的话?我喜欢的是谁你不知道吗?顾川都要死了,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这不就是一句让他安心的话么。我……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欠过别人这样大的人情,我哭一哭都不行吗?你怎么还要在这个时候跟我甩脸色!”说到这里越发难过,满脸皆是泪水,“孟怀渊你这个坏蛋,你说好的不让我伤心呢,你说好的都知道我的心思呢,你现在还想让我怎么样嘛……”

靖帝见纪青盈又哭又说,虽说有些胡搅蛮缠,可也真的是伤心激动,立刻伸手按住她的肩头:“好了,伤势才好一些就这样哭闹,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纪青盈转过头,仍旧是不停地流眼泪,而脸颊也再度泛起潮红,甚至还有些头晕。这次靖帝是真的有些着急,连忙再度传了太医进来为纪青盈诊断。

郗太医切了脉之后便向靖帝一拱手:“皇上,萱嫔娘娘先前毒素侵袭过心脉,虽说用了拔毒的方子也见效,但娘娘还是有些伤了根本,需得好好静心调养,万万不可再有如此的大惊大怒,伤气伤心才是。”

靖帝素来看重郗太医,闻言更是后悔,不该在此时追问纪青盈,当即温言道:“那边有劳郗医正,看看是再为萱嫔煎一副药,或是再行针一次罢。”

“娘娘的元气仍未恢复,”郗医正应道,“今日不宜再行针灸,臣为娘娘再开一剂温补的药。只是娘娘近几日里实在不能再如此伤心,不然便易落下病根,还望娘娘保重。”

这话虽然是对着纪青盈说的,但纪青盈仍旧望着床榻内侧默默流泪,靖帝便又应了一声:“知道了。”

很快汤药便煎煮完毕,而时间也到了晚膳时分,汤药便与米粥小菜等一起送进了寝殿。纪青盈咬着牙将汤药喝尽,便满口都是药味,再没有什么食欲吃饭。虽然不再落泪,整个人却又恹恹的没有精神。

靖帝亲手照料了她半日,到此刻也是磨得实在无奈,于是在挥退了德海公公等人之后便低声告诉纪青盈:“别难过了,朕会赦免顾川的死罪,将他流放到北地便是。”

纪青盈先是猛然一惊,随即却又有些迟疑:“可是顾川毕竟刺伤了太上皇……”

靖帝垂目道:“此事实在不大光彩,太上皇会被女装打扮的顾川刺伤,内里也有些原因。总之等到此案审毕,明面上顾川会有个赐死的处置,不过朕已经安排好了,到时会将他暗中送到北地。”

纪青盈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她还是觉得自己害了顾川,但是这大概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靖帝看着她神色变化,又淡淡哼了一声道:“现在可满意了?”

纪青盈望了望靖帝,又垂下眼帘:“千古艰难惟一死,我虽贪生惧祸,但也没办法看着旁人这样为我而死。这人情也欠得太大了些。”

靖帝轻轻伸手抬起她的下颌:“顾川此番假意与傅妙庄等人合谋,也算有功,朕一定会保住他的命,再给他些恩典。纪小怂,你欠朕的人情就足矣,不必再欠旁人的。”

第128章

七月初一,中书省连发六道明旨, 为天尧初年这场震动天下的谋逆大案落下帷幕。

太上皇的遇刺, 以及靖帝龙帐起火, 萱嫔受伤, 都被归结为了靖帝长兄与太上皇废妃傅氏之间的合谋。傅氏赐死之外, 傅氏一族中除了十二岁以下的孩童并已然出家的原太子妃傅琳琅之外, 尽皆株连。

恭王虽是靖帝的兄长,但弑父弑君之罪绝无赦免宽恕之理, 经内阁与中书省并谦王等宗亲共议,削爵除籍,毒酒赐死。恭王正妃侧妃尽皆同罪, 而恭王的两名幼子则交与宗亲抚养, 同样不入皇室宗谱, 亦终生不得入仕。

年少的福王因为才得十四岁, 虽有弑君之行, 却因傅氏与恭王教唆指使, 死罪得免,但同样宗室除籍,流放北地, 终身不得返京。

除此三人之外,右江王府等涉及牵连合谋的宗亲贵戚仍有数人,而恭王的勾连党羽则达数十,靖帝责令内阁与中书省连日慎议,一一严处。经过这一系列的明旨与吏部随之而来的大小调动, 到得七月中旬,靖帝朝的文武百官已经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清洗与更替,不少年轻的官员得到提拔,自然的也引得士林之中议论无数。

认为靖帝雷厉风行、坚毅果决者有之,认为靖帝欲加之罪、谋害兄弟、铲除异己者亦有之。与此同时,这次的恭王谋逆案牵连诛杀的宗亲重臣地位之高、人数之多,也被不少人与肃帝登基时的天宪初年晏阁老倒台、牵连宗亲无数的旧事相提并论。

朝廷上、士林中都是纷纷扰扰,靖帝的后宫同样无法平静。这次傅氏谋逆的主要地点虽然在天祈园,但弑君谋逆的大案查起来,皇城也跟着又清洗了一回。每次的清洗就像翻一次天,起起落落之间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闭门静养的蕙昭仪虽然看着更清瘦可怜,但总算基本痊愈,先前怀疑下毒谋害云云彻底翻过不提。福贵人宝音也终于得了一道赦免的旨意,重新晋升位分到从三品淑媛,算是给承恩公府得回些颜面。而那位从未得到过太多关注的敬贵人乔娥眉则是无声无息地“被病故”,一顶不起眼到极点的灰呢小轿,连夜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