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也不知道几点了。

窗外阴沉,云层很厚,晨昏不辨。昨天上山时候的晴朗和辽阔还在眼前。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你爸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

梁径抬手去摸时舒湿漉漉的眼睛,因为持续不断的疼痛,他动作控制得不是很好,手指差点戳到时舒眼睛,潮湿浓密的眼睫扑簌簌地擦过他指腹,心脏好像也被依偎着轻轻蹭了一下。

时舒摇头,闭了下眼睛,又很快睁开,抓着梁径手腕,小声:“梁叔是不是还没醒过来......”

梁径看着他,点了点头。

中午那会爷爷来看他,说了这件事。

梁坤救是救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医生揣测梁坤出事前应该是动了大怒,不然颅内淤血不会这么严重......而在没有彻底清醒之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会没事的。”

顿了顿,梁径说了这几个字。不知道说给谁听,走神似的语气,很轻。

梁径慢慢放下手,身上断裂的骨头始终亢奋叫嚣着,刺痛得声线都有些不稳。

他偏头望向窗外。

时舒握紧梁径的手,绞尽脑汁想要说安慰的话,可见他神情渐渐颓唐,半晌也没说出口。

他和他总是心意相通,痛苦和悲伤也分毫不差地直抵心间。

因为情绪低沉,梁径原本英俊明朗的五官此刻显得尖锐又阴郁。他不说话,也没动作,侧脸和下颌的线条异常紧绷,整个人突然间变得难以接近、戾气横生。

见他这样难受,时舒直起身低下头去亲梁径紧拢的眉宇。温软甜蜜的唇瓣贴上去,一下一下,亲了好几下。

梁径视线微抬,很专注地看着他。

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彼此瞳孔深处那个人的影子。

梁径看见自己乱糟糟的面目。

即使此刻被人关心着、爱护着,他还是感觉到心头涌上一阵无力,夹杂一些难以平复的、强烈起伏的心绪。梁径猛地闭上眼,眉宇间痕迹愈加深刻,连带容色也冷漠起来。

只是下秒,眼皮上方传来温热的触碰。接着,鼻梁和嘴唇都被很认真地照顾到了。时舒对着他干燥的嘴唇舔了舔,湿润的气息喷洒在他们呼吸之间。

又过了一会,耳边传来动静。

梁径睁开眼。

时舒脱了鞋小心上床。

病床宽大,他动作还是很谨慎,视线在自己和梁径之间转,似乎在犹豫。不过,他还是决定先面朝梁径侧躺下来,然后一点点挪着靠近,距离差不多的时候,他轻轻抬起梁径左手,朝他的臂弯轻巧钻进去。

他想靠近他,想抱他,但是目前抱不了,就只能尽可能地贴近。

一瞬间,心软得好像砂砾簌簌陷落,心头所有裂开的萧索缝隙都被全心全意地占满。梁径微微笑了一下,垂眼凝视时舒的眼神温柔至极。

他收拢左手,贴着时舒的背,来回抚摸。

贴得足够近又足够让梁径安全的时候,时舒才稍稍放松,发出一声喟叹,但随即,他鼻尖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距离梁径从手术台上下来,也才不过几个小时。

时舒心疼得眼睛发酸、鼻子发酸。

但他没吸鼻子,他抿着嘴巴努力消化自己又要崩溃的情绪,心头阵阵冷颤,许久都扛着没吭声。

之后好多年,时舒还清晰记得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