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宿一回到护国公府,就直奔儿子的小院。见儿子不在房中,裴宿甚至都没问府中下人一句“裴燿在哪儿?”便打马去了左神武军的军营。

裴宿官拜神武上将,统领左右神武军。但因东宫悬空,西内无主,右神武军形同虚设,军营也几乎荒废。裴燿身为裴宿的儿子,能够自由出入神武军。他若不在家中也没去宫里跟在八皇子身后当木桩,那多半就是躲右神武军的军营里了。

左神武军与左羽林卫共同拱卫东内,军营距离护国公府所在的安乐坊并不远。一到演武场外头裴宿就飞身下马,他随手把缰绳递给旁边小将,自个儿大步迈入演武场中。

“裴燿,你为什么没进宫去!?你难道忘了我昨晚都交待过你什么!?”

天色早黑了,寻常士兵不是去歇息了就是与三两好友闲话去了。演武场里连鬼影子都没几个。裴宿这一声怒喝宛若惊雷炸裂,震得人鼓膜生生发疼。

少年风骨清美,浓眉似剑。晒成古铜色的身上有些习武时留下的伤痕。他举着石锁的动作一顿,顿时米粒大的汗珠纷纷从他赤-裸-的背脊上接连滚下,滴落在地,有些还沿着他的肌肉线条向下蜿蜒,打湿了他的裤腰。

“……”

少年没吭声。他沉静地站在那里,只是举着石锁的节奏加快了。

“好小子……!竟然还给你老子装起耳聋来了!”

裴宿怒极反笑,他快步上前,抄起武器架上一杆长-枪抖了个枪花就朝着少年的两眼之间捅去。

裴燿身上伤痕,有四分之一是他叔伯、兄弟们给他喂招时不小心造成的。剩下四分之三,全是他老子教他武艺时给他的教训。

裴燿很清楚他老子是和他玩儿真的,长臂一举,竟是拎着石锁就应了战,硬是用石锁挡住了他老子袭击他面门的一击。

枪尖撞上了石锁。裴宿手里的枪杆被巨力压弯,眼看着即将从中折断,裴宿一个收招脚下半转,又是一□□了出去。

叮叮当当不绝于耳。长-枪轻灵,裴宿的变招又是极快。尽管裴燿熟悉自个儿老子的招式,接下一招就知道老子下面要连哪一招,奈何石锁笨重,他的身体很快就跟不上他的脑子,两条手臂也越来越酸。

叮——

又挡住一刺,裴燿深深喘息,而他的眉心之间已经多出一个血点——裴燿终是没防住裴宿所有的攻击。

两股细细的鲜血从裴燿的眉心之间涌出,爬过裴燿的鼻梁。

“我们护国公府已经没落到要爬一个小娃娃的床才能保得住我们的荣华富贵了么?”

裴燿扯动嘴角,嗤笑道。

“给我闭嘴你这蠢物!!”

裴宿被气得头昏脑涨,差点儿没翻转手腕,用枪杆给裴燿的好脸上点颜色。

但裴宿还是有理智的。他举手朝等在演武场外头的小将打了个手势,等小将领命牵着马走远一些,才一把揪住儿子被汗濡湿的头发,把他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