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封信

“我说了,眼泪都被他榨干——”

“你闭嘴吧!他瞎了眼才看上你!”苏羊用擦过鼻涕的纸团砸喻晗,怒气冲冲地走了。

喻晗叹了口气:“怎么还乱扔垃圾呢。”

他隔着干净的纸捡起来,扔到出口的垃圾桶。

外面还下着雨,这场雨下几天了,用甘朗的话说,都足够把所有雨中戏提前拍完了。

苏羊没走,他站在剧院门口的台阶上,因为小有名字,他特地穿了和平时不一样的风格,戴着口罩,伞沿压得很低。

“贺导没有出.轨。”

“我是喜欢他,我也很讨厌你,但我没想过插足当第三者,那次的绯闻是假的。”

喻晗:“……”

苏羊大概以为自己请他看话剧,是想试探贺平秋生前有没有出.轨。

“倒是有人想当第三者,你知道多少演员想爬他的床,想被他潜规则吗!他跟所有人保持距离,他永远戴着婚戒,他喝醉酒被人算计都不忘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老实地给你打电话——”

“他那么好,可你不珍惜。”苏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都死了,你为什么不能对他好一点啊?”

“他要是知道你一滴眼泪都没掉,得有多难过。你好歹也算个演员,哪怕就演一下呢……”

喻晗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小演员是真心喜欢贺平秋,还喜欢得很。

他指了指:“那边有个两个小女孩在看,好像认出你了。”

苏羊哭声一滞,拔腿就跑。

喻晗这才撑起伞,往苏羊反方向走去。

夜色浓郁,他沿着街走,就像刚刚的话剧场景,雨飘在灯光下,有了明确的形状。

落幕的最后一句台词,是女主说:“亲爱的,你要充分的悲伤,也要充分的欢笑。”

喻晗悲伤得不充分,也笑得不充分。

他好像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彻底地留在了贺平秋死的那天,贺平秋躺在床上,还在那里,又不在那里了。

说来有意思,结婚前四年,在那方面喻晗从没给贺平秋口过。

直到刚刚苏羊说的那次贺平秋被人算计,某人把自己反锁在酒店房间,给他打电话,声音听着还挺冷静,只说了酒店名字和房间号码,让他过来。

当时他们相隔两个城市,喻晗不知道贺平秋出什么事了,贺平秋又死活不说,他只能开了三四个小时的车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还被意识不清的贺平秋关在了门外,让他证明一下自己是喻晗。

磨了好久喻晗才被放进去,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贺平秋已经一点力气都没了,那里胀得通红,一碰就疼。

当时是真的气到了,他骂贺平秋,骂他蠢,骂他智障,不先报警或打120去医院,非死捱着等他来,他还口不择言地说了句:“你就算随便找个想跟你上/床的人睡了也好过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吧!?”

这不是小说,这种药不可能就是助助兴,完事了一点问题都没有,鬼知道里面有什么成分,对身体有多少伤害,会造成什么后果?

但贺平秋就听进了最后一句,整个人像是顿时泄了气,挣扎着要爬起来:“也是,反正我跟谁睡你都不会生气,不会吃醋。”

两个人就像在两个频道,根本说不到一块去。

喻晗只能压着火气,打120,顺便报了个警,在等待的过程中给贺平秋口/了一次,因为根本做不了,稍微一点挤压感贺平秋就痛得冷汗直冒。

那事之后,贺平秋本来就在变差的身体更差了。

喻晗真的一点办法没有,他有时候觉着贺平秋就是在瞎折腾,不想活了,就像一具行将木就的濒死躯壳,全靠他钓着最后一口呼吸。

他给贺平秋找心理医生,贺平秋认为他是想尽早摆脱自己,根本不配合。

想给他调理身体,想带他融入一下别的圈子,出去转一转,带他回去见父母,贺平秋也无比抗拒,非要把他拘在家里。

但真正被拘在家里的真的是喻晗吗?其实贺平秋自己。

贺平秋被困死了。

困死了七年前节肢的手术台上,困死在自己的偏执中,别人进不去,他出不来。

贺平秋死后,喻晗倒是突然get到一点他的思维了。

贺平秋那么折腾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大概是觉得,只要自己活着,就永远不可能放喻晗自由,两个人都会煎熬一辈子。

除非他死。

他死了,一切就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