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别误会,小姑娘并非是拿自家公子当肉盾。她不过是清楚后首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这才不做公子的绊脚石。

“真没想到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竟然是个带把儿的。”

为首一汉子见华袍美人发现了自己一行的踪迹,也不再隐藏身形,而是示意前后左右的兄弟们一起围拢过来,缩紧包围圈。

“不过没差。我家主人的爱美之心可不分男女。”

随着汉子一声调笑,周围的大街小巷里居然涌出二、三十人,人人都作家丁打扮。

轻嗤飘散在空气里。就在那为首汉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的当口,有银芒一闪而过。接着他身侧两人的头与脖子便齐齐分了家。

鲜红乱喷,溅得四处都是。为首汉子站在这温热的雨中还没回过神来,就见那华袍美人向前一步。

仅仅一步,又是三、四个人头飞了起来。血花像是迎接那华袍美人的红毯,他走到哪里,他的前方就是一片猩红。

“唉……好好的新衣裳,又得要不成了。”

自称“夏秋”的小姑娘苦恼地叹息一声,看她那眼神,是真的很舍不得华袍美人身上那溅上了无数血点的衣裳。

有家丁打扮的人冷不防从夏秋身后袭来,想擒住她用以胁迫那华袍美人停手。谁想他不过刚靠近到夏秋一丈之内,整个人便被乌金索绞了个四分五裂。

没错,乌金索便是那华袍美人手中的武器。那细细一根犹如箜篌丝弦般的东西在华袍美人手里成了可以削的剑,可以砍的刀,可以刺的矛。若是他再多用两分内力,那乌金索还能变成绞肉机器,把人硬生生绞成几段。

魔头、锦公子。

谁也不知江湖上何时多了这样一位武学奇才,总之当人们注意到有这么一位魔头存在时,这位看起来不过弱冠,然而实力之强举世罕见的年轻魔头已经杀了好些强豪,灭了人一姓满门。

没人知道锦公子为什么诛人满门,就像没人知道锦公子下一次会去何处。锦公子就是江湖上一个迷,亦是平民百姓听过但都不相信他真的存在的传说。

“一袭华服的倾世美人乃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尽管许多有名有姓的大家族都听过这般传闻,可时值乱世,七国争霸,就算没有锦公子这样的魔头,各国照样多得是今天名门望族烈火烹油,明天满门凑不齐一具全尸的事情。

被锦公子的美貌所吸引,想要“请”走他、拐走他、绑走他的人不知凡几。锦公子便也不客气地杀人满门子弟,夺人财物家宝,甚至将他人家宝如垃圾一般打碎塞人家主口中,置人家主于死地。

如今天子之位空悬,七国大王人人都想称帝。锦公子就是行事如此嚣张,也没有哪国大王有心过问。倒是有几位大王曾经派出过使节来寻锦公子,许下重利想要将锦公子收于麾下。

夏秋跟在锦公子身边有些时日了。眼前这种一地断肢残臂的光景她也就开头两、三个月看了会吐,半年之后,她已经能在一片血腥味儿里淡定地吃她干粮与公子买给她的野果了。

“公子今日又是杀了个痛快呢。”

莫看方才夏秋与锦公子吵作一团,这会锦公子杀完最后一个来掳他的强人,夏秋立刻跑上前去,掏出一方白帕踮起脚来给锦公子擦拭额上的细汗与他脸上的血污。

“过会儿可得多做一件善事,今日才算功过相抵了。”

锦公子翻了个白眼,手上却是把夏秋抱了起来。

“杀了这帮走狗还不算做好事?”

夏秋人矮,踮脚踮到脚尖儿都在颤抖也只能堪堪摸到他的下巴。锦公子最恨弯腰驼背,便让她坐在自个儿手臂上给他拭汗擦血。

“公子就知道杀人!”

夏秋抱怨一句,给锦公子擦血的手上多使了几分力。

锦公子那白皙的肌肤被夏秋这么一搓,顿时红了。夏秋小手一顿,立刻心虚又愧疚,下不去手了。

“是呀。我就是只知道杀人。所以你何必跟着我这个只会杀人的魔头?去做女冠子不知有多好,若是能被召入哪位大王的宫里去就能做国师,自己修行说不定也能当长生不死的仙人。”

“哼!公子连烙饼都不会!夏秋要是走了,你荒郊野地里吃什么?你总不能指望狼呀虎呀山猪呀会觊觎你的美色送上门被你杀让你吃吧?”

夏秋说着又用力擦起锦公子的脸来。

夏秋被公子捡到的时候只有十二,那时她躺在死人堆里,看起来顶多八、九岁。

这也不奇怪。这时代,就是不缺钱粮的大家族也不会让女儿吃饱饭。只是和平民没粮为饱自己、更没粮喂饱女儿不同,大家族不让女儿吃饱饭那是因为楚王好细腰,而世上好细腰的不只有楚王一个。

夏秋自打有记忆以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还是她被公子捡回去之后,她才第一次喝到白米粥,吃到猪牛羊的肉——平民就是掏到野兔捕到野鸡也多是要拿去卖的,寻常人家大多是拿贵人们看不上吃的田鼠打牙祭。

当然了,能吃上田鼠的人也不多。至少夏秋长到十二岁,一年最多也就吃到过三块田鼠肉。

这三块田鼠肉中的两块还是爷爷奶奶看在她很快就要被卖出去的份儿上,给她的。

可惜的是,夏秋的爸妈没能等女儿被卖出去便死了。

燕人来抓军奴,身强力壮的男子与成年的女子都被抢走了。老人不能做战力,孩子活下来日后又能为晋人开疆拓土,于是这些拖累就被燕人当场屠宰。

对,燕人甚至没把眼前的老人小孩当作人。

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群不屠宰就只会带来麻烦的牲口。

夏秋肚子上挨了一刀,鲜血噗噗往外直冒。她被丢进尸堆里,身上很快压了别的孩子。

天太冷了。哪怕树木的枝头已经冒出点点嫩芽,冬末的天气对于孩子、特别是受伤的孩子来说还是太冷了。

夏秋躺在那里,万念俱灰。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非死不可。

可想到活下去什么都不会变好,甚至还会变得更糟,她又觉得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一点白白的雪花飘落下来,透过尸体间的间隙,落到了夏秋的鼻子里。

眼前一阵阵发黑的夏秋打了个不合时宜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