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姜沃让我先带你离开这风)

她如何开口?

紫薇宫的宦官到太史局时,姜沃正在袁师父屋中伏案补觉。

马车走的格外缓慢。

媚娘眼底的泪光隐去。

或许知道,但夫人并不畏惧。

媚娘道:“我早就想过……”但媚娘始终没有主动提起。她何尝不知这宫里的风险,想从汉时皇子送到宫外养的旧例,可,要把孩子交给谁呢?

如今甚至更带上了厌烦,无非必要,再不肯见皇后面。

她见过的小孩子不多,只能与一年前见到的弘儿相比。

若是外面寻常人家,还不到一岁的婴孩没精神,甚至病一病,父母会心疼,但也只会觉得孩子还小,病一病难免的。

姜沃进门后,已经换过衣裳洗过手,此时才敢轻轻碰了碰小公主的腮。她从没碰触过这样柔软之物。

若是再多一个孩子……

原以为皇后宫中有什么要测算吉期之事,一听是皇后宣召,姜沃就觉得奇怪。

在你还小的时候,让我先把你带离这风浪中吧。

哪怕娘娘有了太子殿下,可陛下还这样年轻呢,娘娘总不能在陛下的冷淡甚至厌恶里过一世啊。

媚娘何尝不知姜沃现在面临的艰辛。

原来是一场梦啊。

“姐姐,姑姑掌宫正司这些年,由她来管着这些乳母宫人,姐姐可放心。”

姜沃再次来到了安仁院。

魏国夫人只蹙眉道:“皇后不好见前朝臣子,难道还不好见掖庭女官——方才淑妃不是说了,这太史令身上,还有个宫正司典正的女官位,就以此叫她过来!

魏国夫人看她一眼,隶芙原想闭嘴,但看了看皇后,还是忍不住道:“夫人,皇后娘娘也不能宣前朝臣,若是陛下知道,会生娘娘气的。”

“姐姐怎么样?”

姜沃原在安仁院里守着,还是皇帝单独把她叫过去,有些不安道:“民间……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是假的吧?”

但这是个多沉重的担子。

皇帝在偏殿走来走去,额上也都是汗珠。

此时此刻,这朝堂后宫,都是浪潮翻涌,你尚承受不住。

他起身:“走吧。”

正如现在,魏国夫人对皇后道:“打发个宦官去太史局,叫那位太史令来,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恕前朝臣不便奉后宫召见。”

民间有这样的俗话,都是早产,七个月孩子能活,八个月的反而易夭折。

姜沃道:“回告魏国夫人,她,我是不会见的。夫人若有什么‘良言’,可请柳相于朝上转达。”

紫薇宫宦官瞠目结舌:“敢问这是何时之事?”

不过,姜沃是要攒筹子的人,自不会真的解官。

可……皇后或许不在意也看不清,但陪在一旁的隶芙看到了,皇帝这两年对皇后的冷,是那种完全陌路人的冷。

原本隶芙也是什么都听魏国夫人的安排。

她也只是把‘解官’二字拿来用用——这宫正司的典正,原是文德皇后给她的,先帝曾说过,既是文德皇后之意,这个官职便一直留给她。

姜沃抬起头看定媚娘:“姐姐,让我先带公主出宫吧。”

李淳风无奈而笑:“袁师都算出来了,那能如何?总不能让袁师砸了仙师的招牌。”

就在这间屋里,两位师父在论一个卦象,而她边听边守着茶炉,见里面翠绿的茶叶翻滚。

然而隶芙劝不住。

虽然她的母亲已然尽全力修了一艘越发牢固的船舶。但风急浪高,颠簸难平。

姜沃看着眼前幼小的婴儿。

姜沃活学活用:“宫正司典正之职,我已解官。”

姜沃心中顿时一痛,像是回到了久违的前世,那种有些呼吸不过来的痛苦——她很多年未见过媚娘的泪光了。

隶芙忙劝道:“夫人,太史令应当也只是奉圣命行事。是陛下要封宸妃……”

“假的。”姜沃很肯定的点头,语气坚定到让皇帝也觉得安心许多:“陛下,孙神医曾说过,未足月前,孩子在母亲腹内待的越久越好。在里面养一天,相当于外头养十日呢。”

皇帝絮絮说着。

她能放心的唯有一人。

“陛下放心就是。”

那宦官见她竟然就走了,连忙道:“太史令,这……魏国夫人不过是想见一见太史令,说几句话,还请太史令拨冗一去。”主要是召不去人,宦官怕自己挨打。

门扉洞开,小山公公进门报喜,满脸喜色:“陛下!宸妃娘娘诞下小公主!母女均安!”

那宦官便道:“太史令果不肯奉召也罢了,那宫正司女官可得奉皇后娘娘召见了。”

姜沃带公主出宫。

梦里的门打开,阳光灿然到有些晃眼。

太史局内传话的小吏在外叩门,道紫薇宫中有宦官到了。

手被自己压得有些麻了,心底带着一种温软的怅然。

若是你好好长大了,怎么不能成为驾御风浪的人呢?

等两人论的告一段落,她转头笑问李淳风:“师父,今日去丹室吃吧。”想吃师父亲自下厨炒的菜。

姜沃静静听着:自‘宸妃’事后,自己承受的压力和重担,媚娘一定也在承受着。

短暂的伏案补眠,却让姜沃梦见了师父们——

但——

这孩子,正好是八个月。

姜沃轻声道:“姐姐,我不是心血来潮,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太史局那里,已经过了一月诸事渐稳顺,我不需要再夜宿宫中了。”

再一问果然魏国夫人也在,她当即拒绝。

因怕风扑了小公主,姜沃并没有掀起马车窗上的帘子。

生怕去榻上睡,会一觉睡过了头。

姜沃笑着熄了炉火,起身去扶起袁天罡,三人一起向外走去。

她手边还堆了许多未看完的公文。

她低下头看臂弯里的孩子,稚嫩幼小,无知无觉睡得香甜。

还未等到中书令柳奭有什么动作,姜沃先接到了媚娘生产的消息。

姜沃淡然道:“刚刚。”

五月末的夜晚,风都是热的,吹过来像是胶一样缠在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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