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盛极 黄金枷锁(含37w营养液加更)……

许敬宗是觉得这是挺好的折中之法。

但他又摸不准上意,就持保留意见,只将这封奏疏先留下,准备私下请二圣拿主意。

没想到未等他请旨,姜相直接以尚书省的名义,令礼部撤了这道奏疏!

之后更是直接问到他们面前来。

许敬宗从前未觉,姜相竟是如此锋芒毕露之人。

而对姜沃来说,这些层出不穷的,以《礼记》和‘礼法旧例’为由的算计,实在是令人厌烦。

此时,姜沃提笔写道:“令月,婉儿,我只希望,将来你们面对的世间,要比我们所见的更好、更广大。”

那就是她这一生,未曾虚度的期盼。

圣驾跸驻的官衙内。

媚娘自门外入内,就见皇帝正在伏案写信。

她轻声问道:“陛下,不如明日天光亮了再写?”

毕竟皇帝的眼睛并不好,日光太亮会觉得刺眼眩目,但室内暗了又看不太清。

因而这两年,除却军国大事,皇帝已然很少朱批了。

今日却很罕见的,坚持于夜里写信。

皇帝闻言抬头,对媚娘道:“正是今夜一气儿写完才好——媚娘这几日也大累了,你早去歇着吧。”

虽然皇帝没有明说,但媚娘也猜到了,皇帝这封信,必是要寄往黔州的。

于是她不再劝说,只是嘱咐了门口的程望山和鱼和两句,就先行离去,给皇帝留下一个安静写信的夜晚。

屋内灯烛点的亮如白昼。

皇帝落笔并不快,免得因眼睛难受而至字迹疏乱。

他一笔一划写就,如这一年光阴划过。

封禅这般盛典,这年余来耗费了他许多心血。

皇帝也曾担心过许多次,哪怕已经将典仪都安排好了,也会因‘天灾’或是‘战事’不能行。

此时,乾封年终于顺利封禅完毕,皇帝是欣慰与疲倦一起涌上心头——

他终是行了有唐以来第一回封禅。

于是,除了封禅祭祀时,祭告父皇母后,与他们的魂魄相诉外,封禅结束后,皇帝自要即刻写信将此事告知兄长。

“凡帝王封禅,均有《玉牒文》,祭告天地。”

帝王又称天子,祭祀天地时上玉牒,上书告天之文——就如同臣子给皇帝上奏疏一般,皇帝给天地神祇上玉牒。

‘玉石’一直被认为能沟通天地阴阳。因而皇帝写给上天的文书,就都刻在玉石片上,然后用金绳捆于外,外头再以金泥封死,加以玉玺为印,最终埋在泰山之上。

算是把天子的祈求送达天听。

自古以来,封禅皆有此礼,秦皇汉武也不例外。

只是秦始皇汉武帝的《玉牒文》皆是最高隐秘,除了两位帝王自己,谁也不知其上具体内容,不知两位帝王究竟向上天祭告了什么。

然而……李治选择了另一种做法。

“兄长,我所祈求,已然昭告天下。”

他将自己封禅时,对着天地神灵所写的玉牒文,再一一写与兄长——

“嗣天子臣治,敢昭告于昊天上帝……”

“今谨告成东岳,归功上元。伏愿大宝克隆,鸿基永固。凝薰万代,陶化八纮。”[2]

他向上天所祷——

愿大唐国运昌隆,江山永固!

愿大唐威名庇佑八方、护民万代!

官舍内。

姜沃也正写到这一段。

“令月,婉儿。”

“我已亲见‘昭昭有唐,天俾万国。申锡无疆,宗我同德。’的盛世。”姜沃想起了先帝年间的参天可汗路,想起了显庆年间的数场战事。

大唐,是真正的‘万里山河’,江山辽阔。

姜沃认真写道:“我盼着你们如我一般,不惑之年能见此盛世——更盼着后世人,亦长享此盛世荣光。”

“便如先帝所期盼的那般。”

“华夏衣冠永在。”

“传承永不灭。”

姜沃写到这儿,就暂且停笔。

尚且年幼的太平和婉儿,还只能听她书信里的故事和念想。

但安安,已经亲眼见到了一切。

曜初,她已经在泰山之上,亲眼见到了日出之下的封禅;亲手为母亲递上了祭祀地祇的礼器;亲耳听到了皇帝《玉牒文》里的‘告天之书’。

大唐至荣盛世,已然刻入她的心扉。

媚娘留给皇帝一片写就书信的空间后,并未直接歇下。

她手里拿了一封奏疏,看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