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科举(保护伞竟是我自己)

姜沃望着媚娘而笑:“是!”

“当真是忙的不可开交!”阎立本喝了口茶倒了一会儿苦水,这才说起正事:“但再忙,我也得来给你荐个人!”

合上眼睑休息一下有些酸的眼睛,口中就与媚娘道:“如此说来,在世家门阀眼里,科举,不过是让他们从明抢变为暗偷?”

媚娘和姜沃都清楚,此时还不到时候。

实谈不上公平二字。

最后,也是姜沃了解后,觉得最荒谬的一点,那就是提前定榜!其实往往还没有开考,主考官那里的‘榜上有名者’已经全都排好了!

这始终是一场分胜负生死之战。

他们接受了这个改变,因为这个规则,好像还是他们能掌控的。

没有任何取巧的法门。

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世家从自己制定规则,慢慢滑入了‘遵守规则’的境地。

作为走马上任的‘副考官’,其实姜沃的本意,是想来亲眼见一见‘行卷’‘人情’‘通榜’这些恶劣风气,以备知己知彼,好将来有根据地整顿此风的。

而世家,也渐渐开始习惯,要以科举延续家族荣光。

姜沃望着媚娘,认真道:“我们更擅长持久战。”

这试考的。

若此时再上糊名法,要一举将世家的优势抹去,必会迎来世家绝大的反扑。

前任工部尚书阎立德(阎立本兄长),因病致仕,皇帝便将阎立本从将作监调任工部。

姜沃接过来。

姜沃与阎立本相识十余年,彼此熟络到都省略了客套。

媚娘与姜沃对坐,在这样的静谧中思量着此事。

此时又逢此大事,媚娘不得不千叮万嘱。

姜沃深深感慨:“所以,姐姐别担心,我一定不会急躁的。”

然而……

媚娘的指尖轻而有规律的,一下下敲在她们方才一起整理的进士名录上:“不要急着毕功于一役。其实,贡举之法,哪怕还不公道,但到底已经伤到了世家的根基。”

姜沃也带上了笑意,颔首道:“是,发现了。世家子弟参与科举的人越来越多了,争得也越来越激烈了,进士科所录进士人数也在不断增多。”

从武德年间,每科只能取中四五名进士,到贞观末,每科已然能取二十名左右了。

姜沃起初还婉拒了一句:“升之也知,我只是副知贡举,如何来为难我?何况卢家子弟,直接递给王尚书岂不更稳妥?”

“阎尚书举荐,我记下了。”

而是这一届主考官说了就算了!他怎么选怎么是,因而每年科举前,主考官一出炉,贿赂者走人情者甚多。

攻守异势了。

因而媚娘很快肃容对姜沃道:“糊名法这件事,咱们私下可以商议,也可慢慢去想,去完善此法。”

看起来很不放心。

姜沃道:“姐姐,此法必有用。”

在蜀地,她想起了伟人那一句‘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他是来替人投卷的。

阎立本直接道:“你们吏部再不能放过这个人才,那可是个海曲之明珠,东南之遗宝!”[5]

且提前定榜,根本是此时科举公开的秘密,都不属于‘科举舞弊’。

大有你们吏部要是不录此人你们就失职了的架势。

似乎,朝廷官位,依旧是他们来把持。

几乎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是啊。”

其次,唐代科举是一言堂。正所谓‘科举之柄,专付主司’,并没有什么阅卷后再有上层宰辅复核,以免偏取漏取这种说法。

姜沃点头:“是,哪怕十之依旧是世家子弟考中,也总有十之一二不是。”

是从无到有的过程。

换句话说,现在朝廷终于变成甲方了,世家也开始要迎合甲方心态了。

而现在,她又再次想起了《论持久战》,要保存有生力量,要做一切自己能做的。不打无准备之仗,力求在敌我条件对比上有胜利之把握。[4]

“是我的一位朋友,并非出自名门世家,性情也有些直锐,因而虽少有才名,这些年贡举却一直不顺。”

夏日已然到了末尾。

绝不是拿出‘这是为了天下万民好’的大义,世家就愿意自绝其族的。

姜沃作为永徽五年的‘副知贡举’,来寻她门路的朝臣着实不少。

何为行卷,便是考子们,考前就将自己素日得意的诗、文,投与达官显贵前(甚至主考官本人门下),一来以图扬名显身,二来,期许这些重臣显贵出面,在当年的主考官面前为自己说话,得一个中选名额。

毕竟,如今科举几乎还是‘籍显名’‘卖人情’。

现在,世家也开始越来越积极地参与科举,让子孙以此入仕——

那给媚娘愁的啊,彻夜难眠。

但此时,媚娘和姜沃看着三十余年来的进士科名录之变更,心中笃定:不是这样的了。

当看到署名‘骆宾王’后,颇生感慨,倒也……不是不能。

世家越致力于在进士科中寻人脉,给子孙谋前程,反而证明了科举的影响力在逐渐加深。

首先,唐朝科举的考卷,是不封名的。也就是说,主试官员能清楚看到手里答卷出自何人。若是世家门阀出身,自然就高看一眼。

而下一个来寻姜沃的,都不是行卷,而是直接来点名荐人的。

姜沃给眼前的阎立本倒上茶,然后好奇道:“阎尚书新任工部尚书,不忙吗?”竟然还有空来吏部寻她。

果然是武皇。

自科举起,寒门多了一道起家的指望,哪怕依旧是一条很难很窄的路,但到底不是从前路途断绝,根本无路上天的情形了。

只是……

几不闻蝉鸣。

“发现了是不是?”

姜沃不由笑问道;“那我可要请教阎尚书了——这位沧海遗珠是何人?”

皇帝很痛快批了。

半晌后抬头。

哪怕姜沃点头,媚娘还是前后嘱咐了三遍。

真正出自寒门,由下面州县府学一层层考上来的学子,只占了很少一部分。

这一年的‘知贡举’,是王老尚书,姜沃就请命跟着上峰去学习贡举事。

何为世家,其实说到底世卿世禄。想要世世代代维护自己的地位,一定要保证子弟一直有朝廷高等官僚才行。

还是姜沃先打破了安静:“姐姐。其实有法子,可以一举大大减少贡举考中的‘看出身显贵’‘走人情’‘行卷通榜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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