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沃的偏心(皇帝的磨刀霍霍)

接下来的时光,李小白完全看呆了——哪怕他不知道这位是剑圣裴旻,剑舞为当代一绝,但他已经被深深震撼和吸引了。

李小白一直听着,此时便道:“我不怕!”

直到剑舞结束良久,有侍女上来送饮子,李小白才回神。

想来那就是最重的誓言了。

少年将军行礼:“是。”

像是,像是昨夜见过的明月!

大司徒没有拒绝,她亲手为他披上一件厚厚的棉衣,又给他带了一顶暖和的虎头帽。

但这整整一日,大司徒却又很耐心的陪着他,跟他一起喝葡萄酒(汁),看剑舞,聊天。

还不忘扭头对另一个侍女道:“大司徒说了,小郎君一醒就去报她。”

李小白睡过去前,还能听见大司徒的声音:“让人去告诉他爹娘一声,这孩子留在这里住一晚吧。”

周氏只好道:“你乖乖的,今日都不要多问。”

大司徒略摆手,侍女退了出去。

按说官职易变,爵位固定,应该称呼爵位更合适些,但所有在朝为官的人,哪怕是他们这些县城的官吏,也都只会称呼姜相为大司徒。

她一身青衣宛然,月光洒在上面,流转出碧波一样的光泽。大司徒在月色中而来,整个人也像是由月光与霜雪凝聚而成的——

淡淡的情绪蔓开,像是一地月色一般。

耳畔听见,大司徒又笑了。

李小白迷茫后,又很快开心起来:一定是因为他讨人喜欢!

低头看到眼前摆着一只漂亮的玉碗,里头是透澈晶莹的淡紫色。

特别好喝的葡萄汁。

谁料母子俩到了姜府西门,下了马车,竟然又碰到了方才骑马的女子。

李小白用力点头。

“什么时候呢?”

“再请府里的儿科大夫来瞧瞧,备些孩子能喝的解酒甜汤。”

李小白现在完全没有进门时被娘亲传染的紧张情绪了——他只觉得,呆在大司徒身边,一点也不令人害怕,反而好自在好舒服。

李小白再次疑惑道:“娘,为什么是姜府?大司徒没有爵位吗?”

李小白眨巴眼:“什么时候才能尝尝酒的滋味呢?”在家里,爹娘有时也对饮,但也不给他喝。

她露出了左脸,李小白眼睛亮亮道:“根本不吓人的!”

大司徒低头对他道:“有一个人,让你见一见。”

有侍女来领他:“小郎君,这边请。”

晕乎乎上了马车,才反应过来另一件异常的事情。

不对!大司徒不是已经年过八十了吗?

于是用过午膳后,他忍不住跟大司徒分享自己昨晚刚刚树立的人生目标:我想写好多好多诗,尤其是月亮的。

李小白好失望,对不到三岁的他来说,十五年,简直是想象不到的长,那还要多久啊!

“好,多多写。”

李小白很聪明,已经能分辨出人的情感:爹娘家人疼爱他是因为亲缘,娘眼里满满都是疼宠心爱,有时候抱着他不撒手只叫心肝宝贝。可大司徒明明是初见,看他的时候却好温柔,像是看一块珍宝,带着无尽的期许。

而剑舞毕,下去换过衣裳的裴旻回来,就看到埋头喝葡萄汁的孩子,只剩下小汤圆一样的腮露在外头,心情有点复杂:“这就是大司徒说的,我命中注定的弟子?”

之后,李小白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哪怕再不舍,暮色四合的时候,李小白也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这样的宰辅,称呼起来都令人犯难。

只是这会子她已然摘了幂篱,在跟姜府里出来的一位女吏说话。余光看到周氏和李小白时,才忽然捂住了右脸。

“好,咱们一起赏月。”

我是谁?我在哪儿?眼前怎么好多圈圈?

他不由追问道:“那里好吗?”

与周氏的吃惊不同,在李小白的脑海里,年龄还是比较混沌的东西。

李小白已经把娘亲说的‘对大司徒要无比敬重’的嘱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说完后,脸又被轻轻捏了一下,李小白后知后觉——大司徒好喜欢捏脸哦。

但刚才看到的女子,绝不是八十岁的老人啊!不会把孩子送错了门吧?

李小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我不想回家,我想看月亮。”

李小白连忙抱住杯子。

直到出了姜府门,才开始惊讶:啊?大司徒日理万机,居然还能记得她的考试时间?!

一定是的!

李小白索性忘记娘亲教的所有话,只按自己的心情来,他仰着脸儿:“好!”

大司徒的眼睛,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眼睛了。

李小白原本仰着的头变成了平视,他惊讶地看着大司徒竟然蹲下身子,完完全全与他平等对视。

无他,只为做臣子,一切应向皇帝看齐。

前日大司徒召见,说自己的弟子已到了洛阳,很快能见到,裴旻就很期待。哪怕大司徒说弟子年纪还有点小,裴旻也没在意,但真没想到这么小啊……

李小白仰头问道,却没有得到具体的回答,只是又被捏了捏脸。

李小白觉得脸上有点痒痒的,原来是大司徒垂下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银白色的发丝,比他见过最好的银线还要好看,映着一双明月清泉似的眼睛。

只见这女军官左脸虽不是右脸肌肤平整,有一道狭长的刀疤,却让她整个人立刻锋利了起来,添了一种神奇的魅力。

李小白道:“跟葡萄汁是一样的!就是有点苦,还有……”

李小白看着她,又不由转头去看琉璃窗外的月亮,然后不等侍女抱他,就活泼灵巧跳下来床来,一路跑到大司徒跟前,小小声问道:“大司徒是不是从月亮上来的?”

于是他举起小手:“我会一生一世保守秘密!”

他无奈道:“还好吗?”

李小白醒来后,有侍女上前给他喂甜汤。

裴旻上前,弯腰戳了戳李小白的脑门:“你愿意认我做师父吗?我教你剑术。”

大司徒点点头:“嗯。所以,我有些想家了。”

李小白很快发现,大司徒和新师父眼前,虽也是玉杯盛着淡紫色液体,看起来是葡萄汁,但闻起来却跟他杯子里的不同。

月色皎洁,从光亮的琉璃窗透过来,洒了一地银霜。李小白就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大司徒走进来。

李小白:?

“这是酒吗?”

倒是他的新师父,上前一步:“大司徒,这孩子还太小,这酒……”

原来是怕惊到路人。

想了想还是去了,反正上官侍郎也不是外人,她常夜里留宿在姜府呢。

大司徒笑了,宛如霜雪冰溶。她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才会有散开的轻柔纹路,显出历经岁月的痕迹来。

不,是月。

为什么呢?

圣人在朝上言必称:“朕之大司徒”,那么所有人就都称姜相为大司徒。

李小白的腮又被捏了一下,只听大司徒道:“果然是你啊,这么小就认识酒。”

大司徒的语气很温和,但周氏就是下意识完全听从了,根本没想过要说出一个‘不’字来。

谁知,大司徒什么也不问,只让他见一个人。

他指着琉璃窗:“开窗看月亮好不好?”

甚至还亲自带他去逛府邸,给他准备了许多书和礼物。

“再等十五年吧。”

很快,大司徒再次抱起他,放在榻上,将玉杯推到他面前:“可以尝小小一口。”

李小白不舍地走到了门口,忽然扭头跑了回来,一直跑到大司徒的榻旁,扯了她垂下来的衣袖问道:“我能尝一口葡萄酒吗?”

很快,一位身着银色薄甲,剑眉星目的少年将军走进门来,腰间还悬着一口宝剑。

她刚进去,行了礼,就听大司徒道:“你下午还要参加两场考试,先回去准备吧。孩子留在我这里,到时会好好送还给你。”

李小白从未见过这样令他着迷之物,寒光凛然的宝剑,电光下射穿透云霄般的剑舞,比之前看到过的一切,都令他震惊着迷。

因而他根本没琢磨眼前人的年纪。小孩子看人,只按照孩童心性直白看可不可亲。

两人分享完秘密后,李小白便听大司徒问道:“夜里会不会想爹娘?要不要找人送你回家?”

那女军官便笑道:“小郎君好胆气,那我可就把手放下了。”

他一路都趴在窗子上看,看到了好几个国公府,侯府呢,怎么到了大司徒这里,府邸正门上悬着的是姜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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