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性转文学(东女国女相传33w营养)

姜沃也记得。

那时她从陶姑姑手里接过写着宫律的竹椟,姑姑说:“完了差事,你就正经是咱们宫正司的七品女官了。”

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今日,她依旧如那第一回出门前一样,站在太史局的正堂里,对着一面等身铜镜,整理自己的衣冠,将身上的鱼袋鱼符检查一遍。

但不同的是,此时她旁边还有一个人。

媚娘递上笏板,笑道:“去上朝吧。”

姜沃从她手上接过笏板:“武姐姐,回见。”

会在朝上见的。

姜沃去太史局等师父李淳风,一起去上朝。

昨夜李淳风依旧在观星,就住在了宫里没走,早与姜沃说了,今日先到太史局,等他一并走。

见袁天罡也在,姜沃不由问了一句:“师父怎么也在?”

袁天罡属于离退人员,是不需要参加早朝的也不需要当值点卯的,他过得是姜沃很羡慕的,睡到自然醒的日子。

“今日是你第一天去上朝,做师父的怎么能不来送送呢?”

袁天罡还指着桌上一个匣子道:“打开看看,师父送给你的。”

姜沃打开,看到一个新的卦盘。

她现在用的卦盘,就是袁天罡给的,是个古铜卦盘,是他少年时用过的。

而眼前这个新卦盘,明显是新制的,机扩枢纽都是崭新的铜器才会有的亮色:“如今你也学了多年,卜卦已经有了自己的习惯——所以师父给你做了个新的卦盘,应该用起来更顺手。”

姜沃心中暖成一片,抬头就见袁天罡对她眨眨眼:“你不会以为,师父每日只在屋中高卧吧。”

她还未答话,旁边的李淳风就道:“绝大部分时间确实是吧——这卦盘是袁师作的图,但一个个机扩、铜片磨了一个多月的人,好像是我吧。”袁天罡就负责在旁边指指点点,继续提改进意见。

袁天罡很名士风流的大笑了两声,转移了话题:“诶?是不是时辰快到了,你们这就出门吧。这可是徒弟第一回上朝,你别带着她迟到——御史台可是有罚例的,凡朝参迟慢,要罚一月俸禄的。”

姜沃收下卦盘,拜别过袁天罡,跟李淳风一起出门。

往前头太极殿走去。

一路上,李淳风就着刚才袁天罡提起的‘罚例’,给姜沃讲了二十多条御史台定下的《文武官朝参不当罚例》,然后道:“嗯,我记得应该就这些了,以后要注意啊,别犯错误。”

姜沃:……师父你果然是二凤皇帝死忠粉,之前给我讲上朝注意事项,直接歪楼到皇帝调整常朝次数是多么英明,以及其余各英明神武事迹,讲了大半日。

结果最重要的‘朝参罚例’今日才告诉我,真是临上轿子现扎耳朵眼啊!

她只好在心内紧急默背了一遍。

等她背完,两人正好能看到太极殿的大门。

夏日天色亮的早,不需要点起大蜡,也能够看清巍峨阔立的殿宇。不断的有官员进入其中。

皇帝忽然下旨由太子监国,他本人则离了九成宫,亲去巡看幽州兵士。

据说晋阳公主最得皇帝疼爱,且为人不但和善,还格外聪慧,与太子一样,都习得陛下的飞白体,腹内颇有诗书。

比如此时,她见了姜沃屋中陈设,就问道:“太史丞惯用胡桌胡椅吗?”

“陛下跟皇后特意给公主起了个小名儿,叫小兕子。娘娘拿着书说,那是书上一种身骨强健的神犀,希望小公主也能如兕子一般呢。”

说来,她虽是女官,但遇上两位师父很早,后来几年都在前朝。反而跟这些妃嫔公主们没怎么打过交道。

陶姑姑提起晋阳公主,脸上就带了慈爱和无尽的好感——跟提到长孙皇后其余的孩子一样。

“日子过得真快,我还记得公主出生的时候呢。”她对着姜沃叙起旧事:“娘娘育有数个皇子公主,唉,可惜后来生的儿女,都略有些弱,公主又早产了些,难免更弱一点。”

此时幽州,即后世北京。

似乎非得是“坐一木榻,五十余年,未尝箕股,其榻当膝处皆穿”才算是守礼法的高士。[2]

听晋阳公主这么问,姜沃就知,公主只怕素日还是以《礼记正义》所要求的:“坐,亦跪也”为主。

以至于殿中省和宫正司不得不一起出动,很是清查了一批设赌局的宦官宫人。

这些年,从文成公主和亲事起,到司农寺棉花的种植、凌烟阁的起建址与吉日的测算、再到最近的‘听诊器’……

便是不请姜沃算,最后出具的文书也需要她来盖太史局公印——李淳风举贤不避亲,在他忙于观星,白日懒得料理太史局的事务时,理所当然的把公印交给了自己徒弟,让她负责把关太史局的测算公务,而不是另一位资历更老的太史丞。

若是他们收的是个世家出身的男弟子,哪怕资质不如,只循规蹈矩,只怕早五年就站在这里了。

那些请姜沃算过吉期的朝臣,那些太史局出具的文书上,有姜沃审过敲过公印的人难道还好意思再板起脸来说什么,女官不能参加大朝会?

唐时,正是跪坐转向椅坐的时期——姜沃记得看过南唐的《韩熙载夜宴图》,里头就基本都是高足椅子或是能让双腿垂坐的墩子了。

以往妃嫔和公主们有想卜算吉日的,也是可以送到太史局的,而晋阳公主私下请托,想来是不想走官中,是私事。

大朝会时,官员们都按序站在这广场上,最里头的殿中地方有限,除了皇帝高坐外,也只有太子、诸位宰辅、爵臣以及在京的亲王能在里头了。

只见里面是个宽阔的能容纳上千人站立的广场。

晋阳公主摇头:“就是近来多陪着姐姐游览九成宫散心,所以有些劳累,并没有什么要紧。”

姜沃就这么自然的站到了朝臣的队伍里,前面就是师父李淳风的背影。

于是几年太史丞做下来,姜沃已经跟大半朝臣,直接或者间接打过交道。

姜沃落后于师父半步,一起走入太极殿的大门。

她望向姜沃:“今日来,是有一事,想请姜太史丞帮忙算个吉期。”

确实,朝臣们也得认同这个观点:只看皇帝吩咐太史局做事,也都点名到姜太史丞,就可知在太史局这种部门,资历实在是比不过资质的。

将作监、司农寺、太常寺这些署衙里,跟她已经熟络的官员们,对于她出现在大朝会上很自然,甚至还都主动跟她寒暄几句。不过,就连跟她没怎么打过交道的署衙官员,也顶多隐蔽地打量她几眼,或是避开免了寒暄尴尬,或是私下议论两句,倒没有人公开露出什么反对之意。

人情往来就是如此,你来,我往。

晋阳点头,她的眼睛就与晋王很像,哪怕细细打量人都很亲柔温和:“好,姜太史丞如此说,我会多留意的。”

不过好在,她一路行来,虽是慢了些,但终于走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