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公主的奴 施黛 3610 字 2023-02-23

回到玉京,一切重新步入原轨。

青瓦红砖,宫墙高高,深院宫闱里的生活依旧。

稍有不同的,是这一个多月以来,素来玩心颇重的五公主,竟是耐住性子安静待在寝宫内,从未主动提及一句要出宫去解闷的话。

秋葵察觉异样,数次想问询公主为何自懋场回来便始终郁郁不乐,了知真相的冬梅却三缄其口,涉及公主私隐,她只能寻旁的话语来敷衍。

一日午后。

宁芙午憩完,拿着一方湿帕慢慢擦了擦脸,之后有些没精神的站在漏窗前吹风,待倦意散了,这才执起一柄雕工精巧的灵芝式如意,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点锤在肩头上。

秋葵端茶在后,眼看公主又是这副怀揣心事,安静寡沉的样子,终于再没忍住忧心。

她将冬梅的提醒抛之脑后,上前惴惴低语。

“公主,自从懋场回来以后,您性子变得稳沉许多……”秋葵言有所指地委婉开口。

冬梅在屏风后,闻言瞬间门一僵,不禁跟着紧提上一口气。

自回宫后,为防公主伤心,她早提前交代过秋葵,关于懋场上的事一概不许再问,可现在看来,这丫头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把她的话全部当成了耳旁风。

“有嘛?”

宁芙低喃回道,没什么情绪起伏,依旧将目光放空到窗外。

秋葵点点头,不去看冬梅抽筋似的眼神示意,只一心关切。

“有的。公主明显话少了,也不常言道要出宫了,眼下宫里不少人都在私下传,传……”

宁芙回过身来,神色似乎困惑了下,“传什么?”

秋葵瞥了冬梅一眼,看她还在旁侧瞪着自己,下意识心虚低了睫。

她有些不敢去看公主,便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低眉出声。

“外面有些嘴碎的都在传言,殿下是因大公主与谢将军私定终身一事,受了情伤,这才伤心过度,郁郁不乐……”

越往后说,秋葵忐忑地声音越小。

若不是她迫切想知晓些前因真相,好能及时为公主解忧,又何必冒险去私议主子们的私隐,这是为仆者的大忌,可眼看殿下愈发消瘦消沉,她也顾不得那么周全了。

宁芙闻言怔愣了瞬,她确实不知这些谣言。

低低叹了口气,她并无避讳地回说,“阿姐与谢钧哥哥定情一事,我是早知晓的,并且很多掩护,都是我在暗中帮忙,所以,我没有因此事而伤心。”

“什么?”

秋葵吃惊,眼神都瞪愣了。

“至于为何不出宫了……”

宁芙启齿慢慢,眼神似有恍惚,“大概是,新鲜感过了吧。”

是他的新鲜感过了。

连逗弄也觉无趣,最后骗也懒得再骗。

宁芙敛眸,情绪压抑着不显波动。

眼见公主没有怪罪之意,冬梅赶紧上前将秋葵紧急拽走,两人一边拉扯着往殿门外去,一边有隐隐的训斥与责怪声传耳。

宁芙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玉如意放下,而后重新站回漏窗前,远远眺望着似乎是御花园方向的一只扬空的彩色风筝。

真高,真远啊。

宁芙一个人呆呆站了好久,身边无人打扰,她思绪不由跟着那翻扬的风筝,稍稍飘远了些。

而后,喟叹一样地喃语。

“不过消失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哪有那么多变化……”

是啊,哪有变化。

父皇与二哥依旧日理万机,每日勤勉忙于政事,而皇祖母身体硬朗,这个年岁突然兴了学玩冰嬉的兴致,母后放心不下,这段时日便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慈宁宫。

至于阿姐与谢钧哥哥,两人终于算是苦尽甘来,眼下父皇那边虽还未正式点头,但母后与自己深聊一次后,知晓自己鸳鸯谱点错,叹气之余,并没有坚持持反对意见。

宁芙知晓,在母后心中,其实早已将阿姐当作亲生女儿来看待,如此,她又怎会真的狠心去拆这桩姻缘,而父皇,向来是肯听母后相劝的。

故而眼下,大醴既没外敌威胁,又无内事可忧。

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唯独,她还陷足于梦中。

……

七日后,远嫁西渝的姑姑传信道来喜讯,言说小可汗的百日宴将临,而可汗鲜楽又实在热情,诚意想邀几位娘家人同赴欢宴。

宁芷姑姑是父皇最小的一个妹妹,与他们这些小辈年龄上其实相差不了几岁,未出嫁前,宁芙与她便关系甚好,几乎是无话不谈的。

具体算下来,两人已三年未见了。

若照平时,宁芙说什么也一定要去西渝凑凑这个热闹,见见小姑,可眼下这个当口,她心事重重,对什么都提不去兴致,甚至就连宫门都不想迈出一步。

故而当母后提及此事时,她下意识想推辞。

“为何不去?阿芷在信上特意提及,说甚为思念你,何况你该趁着未出嫁前,好好珍惜眼下动身之便利,若再过几年,你想见你姑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宁芙抿唇思吟。

皇帝宁宏扶了下须,面显威严道:“自从懋场回来,你便一直闷闷不乐的,这回出去散散心也好,我记得西渝可汗有个侄儿,年纪轻轻便正式掌着一队鹰师,与你年岁也是相当……”

宁芙一愣,听着话势不对,赶紧出声打断:“父皇,你说他做什么?”

宁宏却是哼了声,“怎么不能说?蕖儿那事,朕还没与你秋后算账呢,你倒是好心帮了他们,却不体谅我与你母后的劳神费心,我们是私心想把最好的都留给你,又以为你中意谢钧,这才认真提拔,委任重用,更没再将目光放在别的青年俊杰上,可现如今忽的闹出这么一茬,谢家嫁不了,其他好的又都被别家挑走,真是要把你的终身大事都给耽误了。”

宁芙努了下嘴,轻声反驳,“谢钧哥哥分明是自己有能力,父皇想笼络谢家,嫁哪个女儿不是嫁?”

“你……”

宁宏闷气一恼,却被皇后傅归宁及时搭手安抚住。

“陛下和个孩子计较什么,她们这个年纪,想着风花雪月,两情相悦,嫁人也只在意自己喜不喜欢。”

“不喜欢谢钧还能喜欢谁?放眼整个玉京城里,除去她那几个哥哥,还有哪个适龄儿郎比能得上谢家之子?”

宁宏叹了口气,瞪了宁芙一眼,又将目光收回,重新看向傅归宁。

“你也知晓朕的苦心,朕本意是不想叫芙儿远嫁联姻,相离我们太远,这才十分满意谢钧,可现在……”

他摇叹着,言辞意味已明了。

大醴为小国,位微言轻,若芙儿没有定亲,等将来强国求亲,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尤其芙儿生得冰肌玉容,花姿月貌,自招激烈争抢。

到时,不管对方是美是丑,是老是小,芙儿都要为肩负两国和平之责,做出一定的自我牺牲。

这,是他们最不愿看到的。

与其被人择选,临面无转圜的艰难处境,倒不如趁现在还有择选机会,挑一挑知根底的适龄者,也不至于那般被动。

思及此,宁宏认真言道。

“你姑父那侄儿名唤雳绉,英勇无双,相貌生得不俗,领携鹰师更是威名在外,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与你称得上般配,此番你赴西渝,正好借机与他彼此相看一眼。其实,你姑姑此番坚持邀你,也有此深意。”

说完,生怕宁芙会再次推脱拒绝,宁宏语气不由放得更柔些,出声口吻更带几分倦怠。

“芙儿,父皇与你母后都老了,管顾得了你一时,却照看不了你一世,趁现在我们还有余力为你撑腰,只想看你寻得一个好夫婿。左右大国窥饲,前事难预,父皇是真怕你……”

说到这,他欲言又止,同时叹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感。

闻言,宁芙手指不自觉捏紧,自是被这话影响着,陷入到难择的纠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