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方思宁走出花厅时,元祎早在外头等了许久。

见她出来,元祎迎了上去,急切问道:“公主来做什么?”

方思宁不想说。

元祎从她的神色中看出几分怨气,便索性问道:“难道真的是为陈慬?”

方思宁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开口,只沉默着回房。

这个反应,再明确不过。元祎快步跟上了方思宁,道:“一个暗卫,何以能令公主如此上心?此事必不简单!”

方思宁顿了步子,“或许就很简单呢?”

元祎一时愕然。她家郡主自幼聪慧,虽有时行事不按常理,但也算得心思缜密。按理说,公主的行为绝非寻常,合该细细访查,再行判断。但现在的方思宁何其轻率,像是连思考都不愿意。难道,真是当局者迷?

元祎也不知该怎么劝才好,思虑之间,方思宁已然走远。她重重叹了口气,直觉不能这样下去。终究她只是护卫,朝堂权谋、皇室之争,她插不上手,但保护方思宁这一点上,她半步都不能让。若牵扯了公主和魁夜司,她一人之力着实有限。唯今只有求助镇北侯了……

她主意一定,转身往府外去。

……

……

方思宁回房之后,依旧是一语不发。她闷闷不乐地躺在榻上,翻开的话本停在一页,迟迟没有翻动。

待到晚膳时分,婢女送来酒菜。来者不是元祎,令她有些疑惑,但却无心深究。她无甚食欲,只给自己斟了杯酒。

清凉甘美,沁着些许果香,是她喜爱的荔枝酒。

如此贴心,到底是多年的姊妹……

这个念头有如一丝凉风,透入方思宁的胸腔,将心口的烦闷吹散了些,焦躁的情绪亦平复了下来。而后,她便想到了一些事:

公主送的是荔枝酒,显然是知道她的喜好。但先前陈敬送的那些金银俗物,看起来未花半分心思。此外,既已送了书信要人,为何又再写贺帖,偷偷邀见?

方思宁想到此处,起身走到书桌边,抽出了那封手札。她拆开信封,仔细看了看,却未在遣词行文中读出蹊跷。她蹙眉深思,随即将目光投向了陈慬。

先前公主的贺帖,他是如何认出来的?公主在帖中暗藏的,是与她在皇宫中的往事。而他只跟了秦忆安三年,断不会知道这些。莫非,他能认出公主的笔迹?

方思宁有些犹豫。但很快,她下定了决心。她走出内室,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陈慬,问道:“你看看,这可是公主亲笔?”

陈慬恭谨地将信接过,细细辨认过字迹,答道:“回郡主,不是。”

听得这个回答,方思宁颓然在他的床榻上坐下,低头叹气。

她早该猜到的……

秦忆安特地来找她,一定是有隐情。元祎也提醒过了,此事必不简单。为何她就是不愿多想,只由着任性说了那么些蛮不讲理的话呢?自己当时是何等气急败坏,又是怎样夹枪带棒,如今想来,全如笑话一般……

她苦笑着,忽又想起了那封书信,一时有些慌张。她抬眸望向陈慬,就见他已面向她跪好,双手捧着书信,神色平静如常。

“这是……”方思宁的声音低弱,到底藏不住那几分怯意。她不敢看他的反应,偏过了头,道,“书信你也看到了,说是要召你回去。”

陈慬无话,只是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