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以下犯上 扁平竹 2767 字 2023-02-23

他不会劝她消气,而是沉默着将地上的碎片清扫干净。

担心她下次不小心被碎片划伤脚踝。

沈净懿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她怀了身孕,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太医说上次那件事已经伤了她的元气。

所以眼下需要好好养着。

沈今安是在沈净懿醒后的半炷香后过来的。

从镇南王府到重华宫,少则一炷香的时间。

不用问也知他是用了怎样的速度,急不可耐的过来。

哪怕再心焦如焚,但他还是在开门时放轻了动作,怕吓到她。

门开后,大步走进来。

他上下看她,眼里的担忧呼之欲出:“可好些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净懿看见他右臂上了夹板,走路的姿势也有些怪异。

她心知肚明。

醒来后,她听轻红浅浅汇报了一下沈今安的近况。

在家中养伤,听说全身的骨头断了十几根,还不顾大夫的嘱咐在断骨没接上的情况下继续走动。

碎骨扎伤了内脏器官,病情恶化严重。

他面上却并无异样,只剩下对她的心疼和担忧。

可沈净懿分明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以及忍耐剧痛,而暴起的青筋。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似乎要顶开那层脆弱的皮肤一样。

沈净懿看着他上了夹板的右臂:“这下连右手都伤了。”

见她说话,语气不似几日前的崩溃。

他松下一口气,笑容风轻云淡:“大不了就不当将军了,反正这天下也太平了,一时半会还乱不了。”

沈净懿抬眸。

看她这副模样,沈今安脸上的笑也逐渐散了去。

他抱着她,那股酸胀感充斥着他的全身。

很多次,他都想开口,他不当皇子了,他带她离开,随便去哪,哪怕找个乡野种地都好。

这皇城太深,她被困在里面,眼神也被阴暗濡的潮湿。

本该向阳而生的花,偏偏蒙上一身污秽,被鲜血浇灌。

活不长久的,被鲜血和仇恨浇灌的花,活不长久的。

就连府上的大夫都说,沈净懿好比秋日枝头上的一片树叶。

若她执意继续下去,终有一天会被这秋风给带走。

可她会同意吗。

她不会的。

沈今安对自己这个妹妹再了解不过,比起爱,恨更能被她长久记着。

“你若担心我,这几日就对我好一些。大夫说了,心情好,这伤病才能恢复得好。”

堂堂三皇子,此时倒学会了撒娇耍赖。

他一双锐利如鹰的眼,在战场上一箭就能射穿敌方首领的咽喉。

可现在,那双锐利的眼带着强掩酸楚后的无尽爱意,而那双搭弓拉箭的手,则搂过她的纤纤细腰。

沈净懿恍惚了一下。

她看着窗外那棵梨花树,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好久好久,她终于给了回应。

抱住了沈今安。

她想对他好,她也想对他好的。

虽然笨拙不懂何为爱人,可她的潜意识里,是想对他好的。

那几日,沈今安干脆留在重华宫养病。轻红厨艺很好,总是单独给她开小灶。

各种滋补的汤熬了一碗又一碗。

沈净懿的孕期反应减轻了许多,至少不会再反胃想吐了。

沈今安单手搂着她的腰,将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听了好久。

然后被自己这个幼稚的举动逗笑,他站直了身子:“差点忘了,他还不会说话。”

沈净懿正看着轻红刺绣,她说在他们老家,都会给孕妇绣个这样的荷包,寓意着母子平安。

此时岁月静好,前几日的狂风暴雨好像都是假象。

如今这种温馨闲暇才最真实。

沈静懿抬手放上自己已经显出轮廓的小腹。

可能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的的确确是想让时间停留在此刻。

她不去想宏图霸业,不去想帝王之位,不去想那些仇恨。

沈今安走的第二天,外公带着表妹来了重华宫。

沈净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至少脸上稍微有了些气色。

外公简单和沈净懿交流了几句,还是从前那个相处模式,不冷不热的语气,走过场一般将她的身体关心了一遍。

沈净懿应付这种敷衍的关心,极为得心应手。

自小便是这样被对待的,身边都是虚情假意。在被真心对待时,反而手足无措。

外公说他还些公事面圣,就先走一步。

走之前,他眼神深邃的看着表妹:“阿佩,你且先留在这儿,陪你表哥说会话。”

外公走了,沈净懿也短暂得以放松。

表妹见她这副模样,在一旁掩唇轻笑:“许久不见,想不到听一表哥还是一点没变。”

与这个表妹其实算不上多熟稔,不过幼时有过一些交集。再大一些的时候,听说她被送去了江南老家养病。

想不到再次听到她的消息,竟然是如今见面。

“阿佩还记得年幼时,表哥最怕蛐蛐儿,家中几位兄长每次都爱捉了蛐蛐儿拿去吓你,你就躲在假山后面不肯出来。有一会甚至还爬了上去,结果下不来,一直躲到了深夜。”

她笑着提前旧事,丝毫没有时间带来的生疏,仿佛还是昨日一般。

沈净懿听她讲些这些陈年糗事,面上也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企图将这事儿给带过。

她却握住她的手:“后来是我找到的表哥。”

沈净懿看着她的眼睛,晃了一下神。

外公去完养心殿又回来,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他又单独找沈净懿聊过,特意支开了表妹。

外公说话做事向来直接,从不拐弯抹角,他直言告诉沈净懿自己此次过来的目的。

阿佩怀了孕,但她不肯说出对方是谁,只说要将这孩子给生下来。

“她的性子自幼便倔,家中没人能说动她改变想法。可若是这孩子当真生下来了,她的名声也就毁了。”他看着沈净懿,“听一,外公知你性子温吞,又与阿佩交好,将她交给你,我也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