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虽然在这方面不通窍,却也知道,评弹一般是要两人唱和,尤其还是《梁祝》。

彭玉盯着他笑,用折扇敲着手心说:“我一个人也不会唱砸,你瞧好就行。”

魏浅予看见他换了扇子,折起来的扇边也能看见墨迹,心里对作画人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彭玉瞥过,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揶揄,“这怎么了,看起来好像谁得罪了他似的。”

梁堂语随着他目光看过去,魏浅予苍白的小脸的今天格外难看,没怎么有精神似的,他知道对方一夜没睡,随口编了话搪塞,“昨晚猫叫,没睡好。”

魏浅予没反驳,姑且认定是猫叫的他心烦意乱,也没想他师兄怎么知道他没睡好,听着刚才那些话,仰头问:“彭先生今天来有正经事?”

彭玉好笑问:“小师弟,我哪次来没有正经事吗?”

魏浅予觉他今天格外高兴,不愿理他的逗弄。梁堂语说:“我请他来唱评弹,就在荷风山馆。”

阳光好,清晨气息凉爽,残荷照在水里的倒影被浮上来的锦鲤搅乱,魏浅予一路上被凉风吹着,走的不情不愿。

到了地方,彭玉开箱抱出他的琵琶,紫檀木的器身,弦槽里镶着象牙牡丹,他拨三下弦,高音明亮,中音柔和,低音醇厚,带着自然泛音,听着就知道是好东西。

唱评弹一把琵琶一把三弦,两张椅子足够,彭玉箱子之所以那么沉,除了盛琵琶箱外还放着一把三弦,他握琴颈托琴身把三弦拿出来,梁堂语看琴身两边蒙的蛇皮花纹交错,想到魏浅予先前被蛇吓过,往前走了步挡住视线,问:“你一人要弹两个不成?”

彭玉捧着琴朝他笑,清了清嗓子用又细又长的唱腔唱:“雪白蝴蝶玉扇坠,亲手交与梁山伯,梁兄啊你可应我?”

这是今天要唱的梁祝里的一句戏词,彭玉自己给改了改。

梁堂语见他捏着指头递过来的三弦,拧眉头问:“这是什么意思?”

彭玉被他略呆的反应逗笑,眉目含情,端着琴颈继续用同样的语调唱,“呆头鹅,你还不明白,我叫你跟我一起唱。”

梁堂语哭笑不得,原来这就是他说的“瞧好”,“我哪会唱评弹。”

彭玉说:“你不会唱,念词也行,我把词带来了。”

“你可饶了我吧。”

梁堂语往外推,彭玉就给他往更眼前递,连带自己写的那沓词一起,铁了心要梁堂语陪着他表演。

魏浅予站在身后,看着两人说笑吵闹,彭玉抓他师兄手腕,他师兄什么都不懂,手往外推,手腕却这么任由人抓着。

他感觉心上有火在烧,愈烧愈烈,既然他师兄什么都不懂,既然没那份打算,为什么总给他错觉,关键是给他的这种错觉还同样给别人。

梁堂语被逼到他身前,后仰着要踩在他身上。魏浅予一把将人推开,使劲推出去好几步,气的大喘气。

彭玉停下了胡闹,梁堂语也怔住了,回头看他,魏浅予脸上已经绷不住了,腮帮肉几次抽动最后放弃控制,有什么气就撒什么气。

“雪白蝴蝶玉扇坠定情,十八里相送留恋不舍。”

那两句戏词梁堂语不懂他全都懂,为什么评弹偏偏要选《梁祝》,那一声声“梁兄”可真够一语双关。

他冷着声说:“你们好一对郎情妾意蜜里调油。”

彭玉不笑了,梁堂语脸色异常难看,回过身板着脸问他:“你胡说些什么?”

“是你要听评弹,我才找人来唱给你听。”

魏浅予心肺都要炸了,梗着脖子逼视梁堂语:“我要听评弹用得着他来唱!”

“你不想听罢了,耍什么臭脾气,都是说了些什么话!跟彭先生道歉!”

“我说的都是实话,实话都是难听的。”魏浅予一听道歉两个字,最后的理智就没了,“梁堂语,我不会说道歉,有本事你为了他把我赶出去!”

他只知道自己任性且没有道理,可他就是想说。

梁堂语紧紧盯着魏浅予,那些话简直能把耳膜戳破,眼睛都气红了。这人惯会吵架,知道怎么最气人,什么话能捅进人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