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沈宛鸿还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多少年了,他没熬过通宵。沈启明进来跟他说梁堂语走了,祠堂门锁打开,但他小叔缩在角落不肯出来。

段文秀正照顾着,送去暖炉和棉被,还给吃了退烧药,沈聆染不激动,除了流泪再没什么反应。

沈宛鸿喉咙里喑哑下去一口气,他年少掌权,经历多少次商场诡谲和险象环生,再困难时候都守住了底线,没做肮脏事儿,一辈子清明,临了却仗势欺人对个小辈说那样阴狠地话。

他看着头顶吊灯,沙沙问:“你是不是也觉着我太过分了?”

沈启明站在边上没吭声,窗户已隐约透进门外朝蓝,天就要亮了。

他红着眼眶生涩低喃:“可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

第79章 久闻满城花开

沈聆染将自己关在祠堂两天,这期间棉被围了,暖炉守着,沈家大小进进出出,劝的嘴上生疮也无用。

他水米不进,喉咙腹腔挤不出一个字。段文秀给他清理伤口擦药,贴身衣服被血痂凝伤口上,往下揭又带出血,沈聆染连声闷吭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醒着”,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像他这般举世无双的人儿一朝心智尽丧也未尝不可。

沈启明软话好话说尽,陪他在祠堂同吃同睡,到第三天早晨,太阳升起顺着窗棂照进。

沈聆染蠕动开裂的唇,迟缓扯开身上棉被,摇晃站起身。

在他身旁睡觉的沈启明被惊醒,一骨碌站起来扶他胳膊,沈聆染说:“不用。”

他的嗓子哑了,音色沙沙,面色雪白,周围一圈眼睫乌黑,双眼皮叠成好几层。

“我要吃饭。”他说:“鸡肉粥,煮烂。我要洗澡,叫刘婶给我铺好床,我要睡觉。”

老天祖宗,这么多天他终于肯开口,沈启明笑在脸上,忙不迭跑去照做,出屋后又恍地折回头,小人之心的揣测这是沈聆染支开他的借口。

“我不会跑。”沈聆染冰冰冷冷地说:“我要是想走,你们谁都留不住。”

路在眼前,脚在自己身上,他要真有那样狠的心,三天前就追他师兄一块儿去了。

“不……不是。”

沈启明为难磕磕绊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是怕他小叔自我了断。

饭和床都得等一会儿,沈聆染走出祠堂门,脚踩地面发虚,晨光熹微照在身上,蹲在门口的三秋花被惊走,他摇晃着往浴室去。

沈启明在院里疯跑一通吩咐完,又回到浴室门口守着,听着里头哗啦水声,心里稍安。厨房灶上煨着软烂鸡肉粥,段文秀亲自给端来,还拌了碟清甜爽口的黄瓜丝,刘婶给他把床铺好,又拿暖风机烘的软热。

沈宛鸿拄着拐杖坐在桌前,沈睦先在旁边陪着,李佳颖段文秀,沈家的人都聚在这里比开会还齐,饭房静默,针落可闻,谁都不说话,连二宝都不吭声。

沈聆染低垂眼皮嚼黄瓜丝喝粥,不理会一大家子人或是欣慰或是忧心的繁杂目光。吃完了椅子剌地,自顾自起身回屋睡觉,没发脾气也不发一言。

关了三天出来吃顿饱饭,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沈启明守在床边,鸡啄米似的打盹,见他睁开眼说:“小叔,爷爷找你。”

沈聆染点了点头,把额前头发使劲往后拨到后脑勺,露出光洁额头和清晰五官,下床换了衣服。

出门时沈启明站在门口。这些天他亦步亦趋跟着沈聆染也大抵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你放心。”他说:“我的情感消耗完了,不会再摆布自己。”

正厅大门敞开,天光亮堂,沈宛鸿坐在堂前主位,膝上靠着根龙头拐杖,一场大病叫他苍老,旁边位子空着,下方按辈分递坐。

沈聆染进门,径直走向堂前另一个空位置,百岁和田黄搁在手边,盖子打开了,黄玉泛柔光。

这位子是给他留的,镯子也是给他准备的,沈家传人除了他沈宛鸿没考虑过旁人。

所有目光都随他进门聚来,沈聆染拿起盒子里的玉镯眼睛也不眨的往手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