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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父皇,那儿臣就先告退了。”李治本意就是要请旨去东苑,李世民去不去他倒不怎么放在心上,此时见李世民同意他前往,自是心满意足,再一听李世民话中已有了逐客之意,也就不再多留,跪下磕了个头,起身退出了大殿。

“唉,这孩子……”李世民望着李治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一低头,将李贞那本折子拿在了手中,再次展了开来,就着桌上灯火的亮光,从头开始看将起来……

东苑,顾名思义,位于长安城以东,乃是一座新修的皇家花园,为有别于被称为南苑的上林苑,故称为东苑,占地面积并不算太小,可有山有湖,花草绚丽,倒也算是个踏春的好去处,更难得的是此皇家花园并非为皇家所独享,五品以上的官吏都可以携妻带子前往一游,是故,每到春时,此园中都是游人如织,高官显贵往来如过江之鲫,隐隐然成为京师中高官们社交的一大聚集地,然而今日的东苑却是闭门谢客,无他,只因当今太子将到东苑一游,诸人自是得回避,故此,偌大的东苑除了往来巡哨的羽林军将士之外,也就只有一些负责园艺的园丁在,整个东苑显得极为的冷清。

冷清也好,热闹也罢,李治都不曾放在心上,甚至眼前繁花似锦的景致他也不放在心上,卜一下马车,李治甚至不曾去招呼一起子同行的姬妾,甚至连太子妃王氏也没加以理会,大步就先行进了园门,左右看了看,寻着一名园丁,问明了西域丽琼花所在之处,独自一人领着几名贴身亲卫便寻了去,脚步匆忙得很,哪有半分踏春散心的意味。

丽琼花,原产于龟兹,是种多年生的草本植物,花开艳丽,形似牡丹,花小,仅及牡丹的一半,然与牡丹纯以花形胜不同,丽琼花有奇香,每年三月开花,一株数朵,其香沁人心鼻,自去年李贞派人将此花移植到京师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开花,此花一放,万花齐敛,专程来东苑看此花者数以千计,此花原本栽于东苑一偏僻角落,后因专程来看此花之人众多,名声大噪,这才移植到东苑的正中央之洗心湖边,成为东苑最靓丽的一景,位置好找得很,进了园门,转过几个回廊之后,大老远就能瞅见那绚烂的花丛,李治闻到随风飘来的花香,心神立时为之一振,大步流星地便直奔花海而去,待得到了近前,却见一名园丁模样的人正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李治先是一愣,而后脸现异容,但并没有立刻出言招呼,而是回身对跟在身后的那几名亲卫吩咐道:“父皇有令,要本宫摘些奇花异草回宫,尔等去见太子妃,帮着寻觅一些,去罢。”那几名亲卫都是晋王府侍卫出身,个个都是随侍了李治多年的老人了,自是知晓李治此举的用心所在,不敢怠慢,各自躬身行礼而退。

“纳先生好利索么,这一装成园丁,本宫险些就认不出来了,呵呵,八哥手下可真多能人异士,本宫可是羡慕得很啊。”李治往日里没少去李贞府上,也见过纳隆几次,知道纳隆是李贞的心腹之士,此时见纳隆一副老农的样子,不由地笑将起来。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纳隆并没有理会李治故作轻松的调笑之言,很是恭敬地便要跪下见礼,惊得李治忙伸手拦住道:“纳先生,这可使不得,八哥待您如上宾,若是知晓本宫受了您的大礼,回头岂不是要怨本宫架子大了。”

“太子殿下说笑了,我家王爷也是殿下之臣,见了殿下一样是要行礼的,草民无官无职,能得殿下召见,已是平生所幸,这礼却是废不得的。”纳隆话是这么说,可却并没有坚持要跪,接着李治搀扶的手站了起来,略躬着身子站在了一旁,并没有接着说些什么。

李治今日之所以会来东苑,自不是因阿雅一席话所致,实际上当初李贞离京之时曾留有条口信,直言冰炭司副主事太监常德明是个可靠之人,若是李治有事可以找常德明代转,是故,一听说去东苑之话出自常德明之口,李治便知晓这是李贞找他有事相商了,虽说李治不清楚李贞找他的真正用意,可李贞既然找上门来了,那就一准是大事,其中必定少不了他李治的好处,这一条跟李贞混了很长时间的李治自是心中有数得很,此时见纳隆不开口,他也不急了,笑呵呵地踱到花丛边,伸手轻轻地一抚艳丽的花朵,笑了一下道:“纳先生,此花开得极旺,八哥真是个有心人,人在西域,还不忘将此等奇花送回京师,本宫可是钦佩得很啊。”

纳隆面色平静地说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此花若是开在西域还能更绚丽几分,可惜了些,长在温室中的花虽安逸,却没了风霜雪雨的洗礼,实是开不出太美的花来。”

纳隆这话说得太露骨了些,以花喻人,简直就是在指着李治的鼻子说他是温室里的鲜花了,登时令李治听得火冒三丈,可碍着纳隆乃是李贞的心腹,却也不好就此发作,冷着脸哼了一声,转回了头来,一双眼几欲喷火地看着纳隆,咬着牙道:“纳先生此言何意?”此话一出,原本祥和的气氛霎那间消失不见了,空气中肃杀之意大作了起来……

第248章 轩然大波(三)

但凡是人都有自尊心,实际上,越是怯弱者越渴望得到他人的尊重,哪怕贵为太子也不例外……李治打小了起就因身体虚弱而无法在习文练武上出人头地,在一起子兄弟们中属于最弱势的一个,向来只是李贞身后的一个跟屁虫而已,自小到大受尽了兄弟们的白眼,甚至一般子大臣们也没将其放在眼中,这就造就了李治怯弱无能的个性,即便是因机缘巧合当上了太子,也依旧是碌碌无为的代名词,本身就苦闷得很,也敏感得很,最是嫉恨别人拿他来说事儿,此时听得纳隆语带讽刺,哪还能忍受得下去,若不是因纳隆乃是李贞的心腹,只怕李治便会就此发作一番了,可就这么着,李治也不打算作罢,冷冷地盯着纳隆,那副样子明显是在说:若是纳隆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的话,他李治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殿下,您怕是不知道罢,这丽琼花原先在角落里开得极艳,可后头园丁见其旺盛,便打算移到室内当盆景,却不曾想盛放的鲜花竟然慢慢退去了色泽,不过数日便凋零了一地,后头园丁们见势不对,这才又移植到了露天,呵呵,天幸这些天雨来得及时,这花总算是又活了过来,殿下不觉得其中很有些意味么?”面对着李治的怒火,纳隆宛若没瞧见一般,自顾自地弯下了腰,用手中拿着的小木铲为一丛丽琼花松了松土,平淡若水地说道。

“哦?有这么回事?”李治人虽怯弱,却不是个傻子,一听纳隆这话里藏着话,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若有所思地扫了眼低头摆弄花卉的纳隆,口中漫应了一句。

“树挪死,人挪活,古人诚不我欺也,殿下以为然否?”纳隆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反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