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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什长显然是刚调防而来的,并不清楚宿卫中的禁忌,此时见同僚话虽说得不怎么好听,可隐隐透着要指点自己之意,忙不迭地拱手道:“老王,兄弟刚来,有甚不对处,还请多多指点一、二,兄弟当有后报。”

王什长很是满意伏什长的恭谦态度,呵呵一笑,压低了声音道:“成,咱哥俩个今后就算是一个锅里捞食了,教你个乖,那叶管事可不是寻常人,我跟你实说了吧,上个月,哦,就是战前那会儿,记得不?陛下不是新纳了名叶姓的妃子么,那叶管事就是叶妃的亲爹,你自己说,他来头大不大,嘿嘿,若是能熬过眼下这一仗,待得唐军退了去,这叶管事怕就要成青云直上了,咱齐头儿还不得可着劲地先巴结一下人家?”

“哦,怪不得了,那厮竟敢如此放肆,原来是这样啊,兄弟受教了。”伏什长这才恍然大悟地长出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摸了摸兀自红肿的脸颊,深为自己没来由地挨了个巴掌而懊恼不已,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低声问道:“老王,依你看唐军会退兵么?”

一说到城下的唐军,王什长脸色就变了,无他,前一日唐军攻城之际,王什长恰好没轮值,不曾参与城头的血战,可作为宫廷宿卫的其他几部却都随侍在伏阇雄身边,狠狠地跟攻城的唐军死磕了一把,其结果就是五百参战的亲卫军战后只剩下寥寥二、三十伤兵,这才有了伏什长等人调入宫廷宿卫一事的出现,一想起唐军的勇悍,王什长额头上的汗立马就冒了出来,看看左右无人,凑到伏什长的耳边,低声地道:“老伏,别瞎说,这也是禁忌,齐头儿的几个拜把子兄弟前些天都死在城头上了,谁要是在他面前说起唐军,那是讨打,知道不?”

“唉……”伏什长本是左卫军中的一员,跟唐军打过仗,自是清楚唐军的凶悍,对于己方能不能坚持到唐军退兵连一丝的信心都没有,此际见王什长如此胆怯,更是不知从何说起,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对着王什长拱了拱手,领着手下军士径自往东头巡逻而去……

夜深了,虽说今夜因各部调防之故,城中并没有宵禁,然则,无论是城中百姓还是各军将士都因着疏勒援军的惨败而人心惶惶,这等时分自是不会有人上街闲逛,满和田城中静悄悄的,大街上除了少量往来匆匆的兵丁之外,甚少有其他的行人,背着手走在大街上的叶管事一行便显得格外的醒目,不过这一路行来,却也无人对其进行盘查,但见叶管事领着几名小厮沿着东大街走了一段,接着拐入了一条小巷子中,在密如蛛丝的小巷中七弯八拐了好一阵子之后,出现在一栋宽敞的独立院子前。

眼望着紧闭着的两扇红漆大门,叶管事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的凝重,也不多言,只是挥了下手,示意身后紧跟着的那几名小厮退下,自己却深吸了口气,稳了稳神,这才大步走到了门前,拽住门上的铜环,以三重三轻的节奏敲击了起来,不过片刻,大门缓缓地拉开了一线,一名手持灯笼的家丁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扫了叶管事一眼,压低了声音,吐出了两个字:“长河。”

叶管事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之色,用压抑着激动的嘶哑嗓音回道:“落日。”

“请。”那名家丁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平静地一摆手,率先走入了门中,叶管事大喘了几口气,左右看了看,见无甚不对之处,这才略显得慌乱地闪身进了门。

偌大的一个院子里空荡荡的,毫无人烟,叶管事与那名家丁一前一后地走在其间,脚步声竟带着回响之音,在这等深夜中显得格外的诡异,不过么,无论是叶管事还是前头那个领路的家丁似乎都不介意这么点阴森森的感觉,只是默默地穿行于房屋之间,不数息,两人便已到了后院之中,一名身材高大汉子如山岳般屹立在月色下,目光炯炯地看着迎上前来的叶管事,面无表情地道:“甚事?”

“属下雁十七参见燕总管。”叶管事一见到那名汉子,忙抢上前去,恭敬地跪地请安。

燕总管,燕乐,“旭日”西域分部的副统领,乃是燕家的旁系子弟出身,一向以行商的身份示人,奉命潜伏于于阗国中,总掌“旭日”在于阗国的情报工作,此际见叶管事大礼参拜,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示,只是淡淡地一摆手道:“十七,组织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说罢。”

叶管事自然不是表面上的叶管事,而是“旭日”雁组的高手雁十七,所负责的正是打入伏阇雄宫廷之事,其虽名义上属于燕乐属下,然则彼此并不是一个系统的,往日里也无甚联系,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罢了,按“旭日”规矩,两条线之间不得擅自联系,除非是有极其重要的情报要交换,否则的话,便是违反了组织的规定,自当受组织的惩处,重者处死,轻者受贬,非同儿戏,此际若是雁十七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怕要想走出这座宅院都不可能了,不过雁十七一点都不紧张,起了身道:“回燕总管的话,规矩始终在属下心中,此次前来乃是迫不得已,只因事态紧急,须得燕总管加以定夺,据属下所知,疏勒王子赫尔萨如今已被伏阇雄拿下,现正关押在城守府地牢之中。”

“哦?这消息可靠么?”燕乐一听此言,顿时楞了一下,以他情报负责人的眼光自是知晓此消息的重要性,忙紧赶着追问了一句。

雁十七很是肯定地回答道:“可靠,属下已探明了赫尔萨被关押的牢房所在。”

“唔。”燕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阵子,这才扬了下眉头道:“此事重大,非某所能定夺,须得由殿下做主。”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尔来此地可安全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