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页

“殿下谬奖了,老朽愧不敢当,愧不敢当,若是殿下有心习文,老朽断不敢藏私。”诸遂良在朝中乃是书法第一人,李贞这番话算是搔到了他的痒处,一张老脸笑得成了朵菊花。

“多谢诸老垂爱,小王谢过了。”李贞一手书法虽远不及诸遂良那般华丽,可也颇有可观之处,之所以提出要跟诸遂良学书法,也就是个拉近彼此关系的由头罢了,此时见诸遂良应承了下来,自是客气地再次道了谢。

“殿下客气了,啊,时候不早了,老朽尚有些俗务在身,就不多打搅殿下了,告辞,告辞,殿下请留步。”诸遂良此番前来,也就是个传声筒罢了,话既然已经传完,他实是不想再多逗留的,见李贞顺竿爬的本事着实太过犀利,再也不敢多呆了,忙不迭地便出言请辞。

诸遂良心里头的弯弯绕绕李贞心里头自是清楚得很,见其要走,也懒得多留,这便客气地拱了拱手道:“诸老慢走,小王不送了。”

“告辞,告辞。”诸遂良真怕再跟李贞多呆上一会儿,闹不好就栽倒在李贞的可能之圈套中,一听李贞准了辞,忙不迭地行了个礼,脚步颇有些慌乱地便退出了厅堂,自去回复圣命不提。

皇权,嘿嘿,皇权,父子相疑到这等地步,也算是登峰造极了罢!李贞并没有去送诸遂良,也没有立刻回后院,而是默默地屹立在了二门厅堂中,心里头满是苦涩之意,良久之后,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旋身,大步向后院行了去,只是脚步却比往日来沉重了不少……

夜渐渐地深了,繁华无比的长安城已陷入了睡梦之中,原本繁若星辰的点点灯火也早已一一熄灭,唯有清冷的月色笼罩着大地,在树影间投下一地的斑驳,魏王府的后花园里一派的寂静,几不闻人声,唯有不知名的小虫在草间轻吟低唱,一股浓浓的忧愁在园子间徘徊缠绕,令独坐在小亭子里的魏王李泰黯然神伤。

输了,终究还是输了,尽管最后的对决尚未上演,可那已是别人的舞台,再也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罢。李泰一想起自己的处境,便很有种大哭一场的冲动,他恨,恨不能一切重来,他怨,怨李贞之无耻与狡诈,只可惜一切都已来不及了不是吗?自打那所谓的第二份洛书一出世,李泰便知道自己败了,败得是那么的彻底,那么的凄惨,此时的李泰再也兴不起争雄之心,唯有借酒消愁,怎奈却是愁上加愁,又怎个郁闷了得?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嘿嘿,好,好,好诗,好了不得!”李泰举起几子上的酒杯,对着夜空中的月亮晃了晃,没来由地想起了李贞诗集里的一句,这便恨恨地叨咕了一声,一仰头,将樽中的大半残酒一饮而尽,而后愤然一掷,但听“咚”的一声脆响,青铜酒樽已砸在了池塘的水面上,登时便激起一朵着实算不得绚丽的水花,听得响动的王府卫士们纷纷从暗处涌了过来,好一阵子兵荒马乱的紧张,瞧得李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滚,都给本王滚开,快滚!”李泰暴怒地大吼了起来,吓得刚涌将过来的十数名王府亲卫不得不慌乱地又全都退了回去。

“废物,全都是废物!该死的废物!”李泰愤愤地骂着,一张胖脸在月色下扭曲得狰狞可怖至极。

“殿下醉了。”就在李泰喋喋不休地骂着之际,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暗处响了起来。

“放屁!本王没醉,该死的,是谁在哪儿胡言,滚出来!”原本就怒气勃发的李泰一听到有人出声,登时便破口大骂了起来,那架势哪还有半点亲王的风度,简直就跟街头骂大街的泼妇一般无二了。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之后,竹林间一道身影缓缓地行了出来,缓步走到了亭子间中。

“啊,姑父,您……,哎……”李泰借着月色瞅见来人是户部侍郎苏勖,登时便愣了一下,而后略带一丝羞愧之意地低下了头,叹了口气,转身看向池塘,不再开口说话了。

“怎么,认输了么?”苏勖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声,语气平淡得很,听不出丝毫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