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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末将等遵命。”燕十八等人回京师半年多了,厮杀惯了的手早就发痒了,此时听得有活计可干,哪还有不痛快应命的事儿,各自抱拳行礼,紧赶着答了一声,一溜烟便冲出了显德殿,直奔“旭日”之京畿处而去。

“这帮臭小子!”李贞见燕十八等人窜得飞快,不由地笑骂了一声,却也没多加理会,回过头去,看着两大谋士道:“此事便按先前议决的法子办,一切都拜托二位先生了。”

“殿下放心,区区一个伏葵,翻不起甚大浪的。”纳隆掌管着“旭日”多时,对于“旭日”的能力自信得很,毫不犹豫地便应开口答道,而莫离虽不曾开口,可也笑着点了下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那就好,看紧那三个小子,莫出了意外,有劳了。”李贞满意地点了下头,抬脚出了书房,向后宫行了去……

天渐渐地黑了,雪反倒是小了些,只是北风却依旧狂野地怒吼着,横扫过房屋之间的缝隙,发出阵阵碜人的怪啸声,换了身褐色新袄的伏葵静静地靠着墙,略显懒散地斜横在热坑头的角落里,手持着一硕大的酒葫芦,慢慢地饮着葫中的烈酒,脸上那道伤疤在昏黄的灯火之照映下显得格外的狰狞。

到长安了,竟然已经到长安了?哪怕此际伏葵已经躺在了客栈中的热坑头上,却依旧难以置信自己竟然真的已经到了长安……长安,天下的中心,满天下最繁华的所在!自打伏葵幼时开始学习汉文之际,父亲总是用一种难以言述的热切告诉他这么个事实,说是学好了汉文,总归有一天能到长安去见识一番,倘若如此,这人一生也就算是没白过了,而今父亲的话尤在耳际回响,可父亲的人却已化成了荒漠上的一摊枯骨,此仇此恨,如何能消!

“父亲,孩儿到长安了,您等着,孩儿一定为你报此血仇!”一想起父亲及家人的惨死,伏葵心中便是一疼,愤然地举起手中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大口,伸手抹去了嘴角的酒沫,恨声呢喃了一句,一双眼瞬间变得赤红,捏着酒葫芦的手也因此变得青筋暴起。

一年三个月又十天了,自全家遇难至今,已是一年多过去了,尽管几番的努力,几番的谋划,可到了头来还是一场空,这令伏葵心如刀割、愤恨难消……自所部黑狼军被高恒全歼之后,伏葵虽孤身逃离了战场,却无法也不愿再回大度设军中,至于鲁莽而又无能的拔灼那一方,伏葵更是不屑一顾,在草原上流浪了数月之后,伏葵越过了天山,回到了南疆,原本打算潜回于阗发动旧部,举起复国大旗以图窜起,怎奈形势比人强……绝大多数于阗贵族都已被李贞一股脑地送去了长安当寓公,剩下的不是彻底投靠了大唐,便是关起门来不管事了,任凭伏葵努力来、努力去,不单没能发动多少旧部,还因此被人告发了一回,若不是跑得快,他伏葵早就成了唐军的刀下鬼,万般无奈之下,伏葵不得不领着一只小队伍干起了沙盗的勾当,日子虽说艰难了些,可好歹还算是能支撑着得过且过,只可惜这等逍遥的日子也没能过上几天,可可里就遇上了唐军大队游骑兵的围剿,饶是伏葵用尽了计谋去周旋,却难奈唐军势大难挡,全军覆没之余,在大唐游骑兵的穷追猛打之下,关外竟已无伏葵的容身之处,不得不辗转地逃入了关中,一路迁延着进了京师长安,当然了,伏葵来长安绝不是来避难的,更不是来游览的,他来此只为了一件事……报仇!

报仇,没错,国仇家恨岂能不报!一想起无辜惨死在唐军刀枪之下的家人,伏葵壮硕的身子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恨不得立马提枪杀向东宫,跟李贞来个以死相拼,可理智却告诉他,这不过是去送死罢了,别说个人武艺远不及李贞,就算能打得过李贞又如何?堂堂的大唐太子殿下身边岂会缺少高手护卫,就这么闯将过去,只怕还没见到李贞的面,就得让人剁成了肉泥了,故此,要想报仇,伏葵就只能按耐住心头的冲动,等待着机会的到来,好在身边钱物不缺,伏葵自忖有等下去的本钱在,且等着也罢。

“或许该到蕃各庄(大唐安置归附的各族权贵的所在,位于城北靠城墙处。)去走走了,能有些收获也说不定。”伏葵长出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声,一扬手,将床头的油灯扇熄,也没脱衣,便拉过被褥披在身上,靠着墙角沉沉地睡了过去……

连下了数日的大雪终于停了,狂刮的北风也终于歇了,云开雾散之间,久别的日头冒了出来,带给人一丝暖意,为大雪所困的京师百姓兴奋之余,大多涌上了街头,享受这难得的好天气,大街小巷上,踏着积雪而行的路人摩肩接踵,各色沿街商铺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哟嗬叫卖着,各种声响喧闹得噪杂无比,沉寂了几天的京师就此活了过来,好一派热闹非凡之景象,唯一稍显不协调的便是京师里的混混们似乎比往日活跃了许多,只不过这些个混混们并不似往日那般忙着敲诈拐骗,而是满京师里乱窜地寻起了人来,为数不少的混混手中还有着图形画像,逢人便对,酒楼、客栈更是这帮子混混们出没的重点,那等忙碌状着实令人诧异得紧。

“这就是小八要找的人?”魏王府的书房中,李泰沉着脸,端坐在书桌后,指点着桌子上的一幅画像,冷眼瞅着万重山,不阴不阳地问了一句。

“回殿下的话,属下已求证过,据内线回报,此侦缉令确定是太子殿下那头放出来的,说是西北来的弑主逃奴,随身带有重宝,且凶悍异常,若是有人能发现此獠,只消报到‘燕记商号’之任一分号,均可得赏钱五百贯。”一见李泰声色似乎不对,万重山心头登时便是一慌,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将所探知的消息一古脑地全都倒了出来。

“放屁,这等鬼话尔也信?小八如今是太子了,嘿,他要拿一个逃犯用得着自行动手么,本王的刑部难道是摆着看得么,嗯?蠢货!”李泰没好气地拍了下桌子,对着万重山便是一顿劈头盖脑的臭骂。

万重山素来怕李泰,此时虽被骂得狗血淋头,却哪敢回嘴,只能是乖乖地听着李泰的训斥,直到李泰停将下来喘口气之际,万重山这才陪着笑脸道:“殿下英明,只是,啊,只是刑部如今掌握在殿下手中,东宫那头怕是不敢放心,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