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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唉!”高惠真虽是个燥性子,却也不是心狠手辣之辈,自也做不到拿手下四万余生命不当一回事,长叹了一口气,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罢了,若是天可汗能放了我部精壮,我等降了也罢。”兄弟俩对坐了良久之后,高延寿咬着牙,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大哥,您不能啊,家中……,家中老母还有孩儿们……”高惠真一听高延寿要降,登时就急了,霍然而起,脸红脖子粗地盯着高延寿,焦急地嚷了起来。

一想起家中的老母还有儿孙辈们,高延寿眼角登时就湿润了,眼一红,两行泪已淌了出来,满脸的忧伤,咽泣着道:“一路哭不如一家哭,此次一战,我族少说已有两万余众惨死,算上唐军手中的俘虏还有个四万余人,若是不降,一旦天可汗生了气,别说山上这四万人了,便是那四万俘虏只怕也得跟着殉命,如此多人命某如何能承受得起,二弟可有何教我的?”

“我,唉……,罢了,罢了,大哥既然主意已定,小弟听着便是了,真天欲亡我高句丽乎?”高惠真愣了愣,接着抱着头蹲在了地板上,径自号啕大哭了起来。

高延寿呆呆地看着哭得伤心无比的高惠真,陪着流了好一阵子的泪,而后毅然起了身,大步走出了简易的茅草房,看了看山下唐营中璀璨的灯火,提高了声调喝道:“来人,请唐使即刻来见!”声音尽自颤抖不已,随着晚风在夜空中飘散了开去……

第461章 安市之殇(二)

贞观十九年四月十八日,唐军大败高氏兄弟所部十六万大军于牛栏岗,斩首两万三千余,生擒四万出头,并围高氏兄弟所部残军四万余人于无名小山,经劝降,高氏兄弟于贞观十九年四月十九日率全军投诚,帝大悦,准降,并封高延寿为鸿胪卿、高惠真为司农卿,将降众中耨萨以上的酋长3500人迁往内地,余众解除武装后,使还平壤,以宣扬大唐之仁慈,此战过后,高句丽举国震动,辽东境内之黄城(今沈阳南)、银城(今铁岭南)皆不战而自行撤退。

贞观十九年四月二十三日,休整已毕的唐军主力十一万余众开始向安市城进军,帝令左路军李大亮所部十万众从建安城南下合攻安市城,并以右路张亮所部水军八万七千人马乘巨舟入鸭绿江水,沿江布防,威慑高句丽并阻断高句丽可能之援军,至此,安市城遂已成为孤城。

安市城,古之军事城堡,始建于晋,所处之地地形复杂,东西江河之孔道,当南北海陆之要冲,自古便有“辽左重地”之称,全城依厝石山而建,险峻不可遂拔,城中百姓七万余,原本仅有守军四千出头,后城主杨万春收拢高氏兄弟所部之溃兵数万,自唐军进军时止,城中已有守军四万出头,满城民壮也已全都武装了起来,城中粮秣辎重齐备,可资年余之用度,四乡八野皆坚壁清野,以待唐军来攻,唯士气稍萎靡……大败之军,其势必衰,实无可避免之事也,为此故,杨万春虽尽力鼓舞,却收效不大,眼见唐军旦夕将至,杨万春深为之急,召守城军主将高怀龙议决其事。

“高兄,天可汗旦夕即至,今我安市已孤,如何守御高兄可有高见否?”杨万春屏退了左右,一脸子慎重地看着高怀龙,很是诚恳地问道。

高怀龙,高延寿之堂弟,本是高延寿手下一员大将,前番被杨万春手持兵符所骗,挟裹着来到了安市城,这数日来虽也尽心尽力地忙着布防事宜,然则心里头未尝没有怨恨杨万春蒙骗之心,只是其为人深沉,不愿说将出来罢了,既已知晓其两位兄长都已投了唐,高怀龙表面虽镇静如故,实则忐忑不已,对于即将面临的安市保卫战之信心其实并不足,此时听得杨万春见问,高怀龙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出言作答。

杨万春见高怀龙一声不吭,便知晓高怀龙心里头有着心结未解,这便沉吟了一下道:“高兄,你我同朝为官,皆深受国恩,值此国难当头之际,我等身为人臣者,岂可不尽心为国耶?前番会战,某一开始便不看好,也曾多方劝谏,怎奈延寿死活要战,以我朝之兵硬撼大唐强军,野战之下,焉有不败之理,纵使杨某全力挽救,亦是枉然,不单救不得败亡之局,便是城中这些兵力也都将全部折将进去,高兄乃知兵之人,理当看得通透,某就算有错,那也是为了国事,依某看来,能守住安市城,便足以遏制唐军北上的通路,迁延时日,唐军势必进退两难,无功而返乃成定局,此乃救国于危难之伟业也,望高兄能助杨某一臂之力,杨某在此叩谢了。”杨万春话说到这儿,站了起来,不管不顾地便一头跪了下去,惊得高怀龙忙不迭地跳了起来。

“杨城守,使不得啊,高某并非不愿战,可……,唉!”高怀龙慌乱地将杨万春扶了起来,口中却是长叹连连。

“高兄可是担心家人么?”杨万春顺势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这……,高某,唉,这该从何说起才是。”高怀龙也是高氏族人,高延寿兄弟投降了大唐,高怀龙又怎会不怕受到牵连,这也正是他这几日来,始终提不起精神的根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