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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并没有直接回答长孙冲的疑问,而是接着问了一句:“尔以为太子殿下何许人也?”

“这个……”长孙冲看了看自家父亲,欲言又止。

“说罢,此地就你我父子在,甚话都可以直接说,不必隐瞒。”长孙无忌冷笑了一声,一拂大袖子,语带不耐地说了一句。

“是,父亲,依孩儿看来,此人工于谋算,长于军略,至于政务之道,孩儿以为其尚不算圆融,过于逼人,必遭忌,非明君之像。”长孙冲见父亲不耐,自是不敢隐瞒自己的观点,这便将自己对李贞的看法和盘托了出来。

“小儿之见!”长孙无忌冷笑了一声道:“不算圆融?嘿,好一个不算圆融,这在为父看来,方是其厉害之处,至于算不算明君,又岂是尔这等废材所能说的,跪下!”

“是,父亲。”长孙冲一听自家父亲语气不对,吓得浑身猛地一个哆嗦,忙不迭地便跪倒在地,便是连头都不敢抬起。

长孙无忌冷冷地看了长孙冲好一阵子,这才冷着声道:“唉,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二十年,老夫老了,陛下也老了,人一老顾忌就多,若非为了儿孙辈,老夫又何苦去趟这浑水呢,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一切就看天命罢,尔给为父记着:从今日起,不许尔再假借为父之名行事,更不许再有丝毫与太子殿下冲突之举,便是连抱怨也不能有,若是有所违犯,修怪老夫出手无情!”

“是,父亲,孩儿遵命。”长孙冲自是清楚自家父亲说一不二的性子,哪敢再多狡辩,尽管心中尚不服气,可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下来。

“尔下去罢,吩咐下人闭门谢客,所有来访之人老夫一概不见,除非是陛下又或是,嗯,或是太子殿下到了,去罢。”长孙无忌发作了一通之后,也有些累了,无力地挥了下手,吩咐了一句。

“啊,是,孩儿告退。”一听长孙无忌这般吩咐,长孙冲登时便大吃了一惊,可又不敢再出言询问,只得躬身应答了一句,退出了房去,自去照着长孙无忌的吩咐办事不提。

“唉……”待得长孙冲退下之后,长孙无忌望着门帘发了阵呆,而后长叹了一声,躺平了身子,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第490章 博弈(上)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雪却下得愈发大了许多,消停了一日的北风再次刮了起来,越刮越大,那唔咽的风声在黑暗中听起来便有如鬼哭狼嚎般刺耳,硕大的雪花夹杂在狂风中重重地撞击在纸糊的窗棂上,发出噼哩啪啦的声响,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原本就心绪不佳的李贞更是烦恼上了几分,沉着脸在宽大的书房里踱来踱去,眼中精光闪烁间,竟隐隐有丝丝缕缕的杀气四下溢散开去。

想要做点实事竟会如此之难!这还真令李贞头疼不已的……一帮子关陇权贵们的可能反扑自是早在李贞的意料之中,一众兄弟们的黑手也属寻常之事,可李贞却怎么也没想到李恪这等看起来精明的人竟然会使出那等下作到不能再下作的民变之手段……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此自古不易之真理也,纵使到了科技、文明都极为发达的后世也依旧如此,并非民众不智,而是因人性中有着盲目从众的心理,此为人性之劣根,自古如一,所谓的众口铄金、曾参杀人便是这么来的,一旦民变成了种解决矛盾的通行模式,则天下乱局必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李贞此番之所以提议移民关东,其本意只是为了延缓均田制崩溃的时间,从而为将来彻底取消均田制,转而实行田赋制争取些时间,虽也有着打击一下那帮关陇门阀随意鱼肉百姓之嚣张行为的打算,却并没有借此机会彻底清扫朝堂,以为自己嫡系势力崛起朝堂铺路的想法,然则事情的演变却并不以李贞的意志为转移,到了如今,局面已是僵住了,是到了下定决心的时辰了,只不过这个决心并不好下,不单是李贞本身的实力问题,更主要的是还得考虑老爷子的反应,故此,哪怕李贞眼中的杀气愈来愈盛,却始终没敢真儿个地说将出来,在书房里来回踱了良久之后,末了还是将眼光投向了端坐在书房一角的两大谋士,沉吟了一下道:“二位先生,事已至此,可有甚良策么?”

外头的事情两大谋士都已从“旭日”传来的紧急报告中知晓了,先前两大谋士本就不赞同李贞在此等时分提出《移民疏》,此时见李贞眼中杀气愈盛,各自的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待得李贞见问,两大谋士对视了一眼之后,由纳隆率先开口道:“殿下,从目下的情况看,形势确实堪忧,不过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事情的关键不在吴王殿下身上,而是在长孙司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