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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天下百姓之中,有太多织户靠着家中的织机吃饭,这些人几乎多达百万之巨,若是一朝被蒸汽机彻底击垮,只怕将来会有不忍言状之事,今日陛下没有让老夫开口说这件事,可是老夫心里终究有些放不下心来。”

薛海云站起了身子,神情坚决道:“不行,老夫还是要上折子,不管怎么样,终究要拦上一拦。”

罗潜脸上却是泛起苦笑,轻声道:“大人,只怕此事难行,实际上学生这一路走来,只见处处都竖起了烟囱,光是苏州一府里就用了不下数百台蒸汽机,当地的百姓如今已经靠着蒸汽机生活,他们织出来的布匹也彻底击垮了整个苏北的土布市场,学生已经没有听说过市面上还有人织布了。”

“这……那原来那些织户又该如何生活?没了生计岂不又是一个个薛三?”

罗潜叹了一口气,轻声地描述着自己见到的画面,“那些织户们如今都已经进了织布厂,他们每日里都会工作六七个时辰,整日里吃着黑烟的苦……每天虽然能拿二十个大铜板,可是他们的日子却反倒没有以前好过了。”

“原本学生以为这样便是民不聊生,可是也从苏州府那里得知,当地的地方财政收入相较先前已经多了许多,在递解中枢之后,多余出来的钱不光用来兴建了学校,还修建了许多孤寡院,来养活那些被遗弃的孤儿和老人。”

听到这里,薛海云的脸上露出一丝沉凝之色,良久之后他才轻声道:“文山啊,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大人,蒸汽机一事实在事关重大,不可贸然而为。”

罗潜脸上露出一丝焦急之色,他何尝不懂自己的这个东家,可以说对方是他见过最体贴民情的好官了,自然不愿他为这件事卷入太深,以致于失了圣眷。

薛海云轻轻笑了笑,“文山,你放心,我明白陛下的意思,这一次恐怕陛下还会有意借我这把刀呢。”

实际上,对于大楚的这些顶层人精们而言,朝堂的这一次博弈并非是结束,而是在过去五年矛盾冲突的一次激化,薛三的死也只是将原本蒙在上面的纸彻底撕开,将所有的矛盾直接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特别是在报纸上面,围绕这起案子的嘴仗并没有停歇,不过问题已经逐渐从案子转移到了本质上面,即工商业在发展的同时,是否需要担负起更多的责任?是否需要从利润中划拨更多一部分去弥补对社会的亏欠?

作为工商界麾下的报刊,《工商日报》拟文表示,工商固然有大利,可是本身税赋就很高,且利也给了朝廷,也给了国库,如果再单纯提高商税,本质上也是杀鸡取卵,因此这笔账并不能这么轻松地算在工商界上,而是需要朝廷给出一个方略。

至于《清流报》则略显激进的认为,朝廷眼下财政增长虽然有很大程度是因为工商业的发展,可是这份发展里面本身也包含着许多百姓的心血,他们认为工商业需要为此付出更多的代价。

双方自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或者说大家都明白,整件事最终要收场,恐怕还是需要皇帝的意志。

七月二十七,就在报刊业打着嘴仗的时候,苏州府各大纺织厂门前却汇聚了原本的织工们,这些人有的年龄太大,有的身体太过于瘦弱,他们无声地站在街头,手中拿着长棍短棒,听着里面轰隆隆作响的机器声音,脸上透着些许仇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