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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财物今天凌晨就运进军营了,但当时特意遮掩着,这时候李贞刻意将财物暴露于外,那实在夺人眼目。数十万,甚至可能上百万的钱币,装在一个个大筐里,在阳光下仿佛散发着金色的金属光芒,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就算其中大部分都是劣质的小钱,五铢钱甚少,也是一笔极大的财富了,如果将之平分给每一个士卒,每人都可以获得数千钱。按照汉家制度,百石吏每月拿到的也不过八百钱而已,一个县数万人,能有几个百石吏?由此可见数千钱的诱惑。

更不消说还有布帛了,这几年乱世下来,钱币的价值不稳,布帛是比钱币更受欢迎的好东西。

钱帛既然摆放出来,兵士们满心欢喜,排队领取,每人站到黄晅为首的书佐面前自己报名,书佐们按照功劳簿核查,随即依照功劳的大小和军职的高低,当场发放相应数量的钱帛。

具体到每个人的所得,当然有多有少,受赏时的尊荣待遇也有高有低。但这是按照公开的规则发放,拿得多的,固然得意洋洋、自吹自擂,拿得少的,虽然沮丧,也不至于生出不满,反而会立下立功受赏的志愿。

雷远站在高台上观看整个发放的过程,有熟悉的将士经过,便打趣几声,闲聊鼓励几句;有几位将士功勋比较特出的,他便亲自向阖营介绍他的表现,额外给予表彰。

但此刻在场的将士,大部分都是三等乃至四等的功劳。

将士们乍见财物,欢喜得想不到别的,雷远本人是清楚的:虽然对各部的赏赐从雷远本部开始,但厚厚的功劳簿里,属于眼前这些将士的功绩并不很多,因此获得的赏赐与其它各营相比,确实要少些。

雷远在灊山中的所谓本部,最初只包括他的亲近扈从二十余人,后来在前往擂鼓尖阻击张辽的过程中,又陆续招揽散兵游勇,扩张到百余人规模。这支兵力在擂鼓尖战事中折损过半,剩下的如今大部分都成了屯长、都伯级别的基层军官,被雷远分派到各部去了。

现在,组成雷远本部的将士们一部分是如同雷澄、沈真、韩纵这样原属于雷绪的亲兵部众,另一部分,则是雷远在不断整编部伍的过程中,从淮南豪右各家中抽调出的骁勇善战之士,比如任晖便是其中的代表。可这两部分的人手,在灊山和其后的战斗中,都没有什么像样表现。

死守六安与他们无关。阻击张辽与他们无关。压服陈兰叛乱,其实也和他们关系不大:那晚上雷澄力敌陈兰所部优势兵力、死守宗主大帐,算得其中的佼佼者;而沈真、韩纵带着小部队哨探远方敌情,压根没能赶上发挥作用;至于其它豪右的下属武人……没有附从陈兰作乱就很好了,哪有什么功绩可言。

如此一来,相比于其他各营将会得到的丰厚奖励,雷远本营的将士们得到的就显得单薄。这当然可以视为一种激励,但这样的话,会不会让人觉得苛刻?是以此前雷远仔细翻阅了功劳簿,特意又指出两个人来,将他们的功劳由末等提升为二等。

这两人的功绩都不是在战场上获得的。通常来说,一等和特等的大功,都必须是在战场上斩将搴旗,对胜利有极大的贡献。因此,两人的功劳,至多便是二等。但雷远这两人的作用却不小,足以使雷远提升他们的等地,以显特别荣宠。

一个是庐江舒县人徐说。此君乃是匠户首领徐简的族弟,因为好斗而从军,在灊山内乱的时候追随雷澄作战有功,被提拔为什长。这次庐江雷氏到乐乡落脚,各营部曲忙于兴建营寨;而徐说在这个过程中充分了家传本事。他奔走于各处工地踏勘地形,随即持石灰在地面上描画建造规制,而将士们按照他的设计落桩、设垒、砌墙、起屋,无不合宜。

另一个是庐江襄安县人陈洪。他是刘灵所部悍将李笃的副手,早有善战的名声。这支兵力牵扯进叛乱以后,上司李笃自刃而亡,旧部全都被打散,陈洪如今只在军中任一个小小的什长。但因为他自幼生长在江畔,颇通水文,此前随船队穿行大江之时,提前发现了江面湍流,于是驾驶小舟往来示警,使得多艘装载工匠、辎重之属的大船避免了船毁人亡的惨剧。

这两人昨晚就得到了通知,要他们接受小郎君的专门表彰。但这会儿传令兵连声呼喊,从人群中慌忙奔出响应的,却只有陈洪一人。

雷远认得他,连连挥手:“到台上来!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