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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说走出帐外,揉了揉眼睛,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腰背,看着另外几名士卒已经把进山踏勘所需的准备都做好了。他们都换上了厚实的衣服,腰挎缳首刀,斜背着弓和箭囊,还额外牵了两匹老马来作为从马。这种厉兵秣马的状态,让徐说觉得很自在,他坚持认为自己是个武人,而非工匠。

于是徐说立即披了戎服,带了自家的武器,又将笔、墨和竹牍之类用一个包裹装好了放在自家那匹战马背上,随即领着部下们出营。

此行已经得到几位将校的允许,也向军正报备过了,因而一行人不再耽搁,很快就进入山谷,随即沿着山势向西北方向迤逦前行。

山谷中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道路,只有一些分布着稀疏灌木的坡地犬牙交错着,在坡地间,有道山间小河缓缓流淌,顺着山势绵延而上。河畔有水流冲击成的碎石滩,显然等到春夏涨水的时候,河流会比现在宽阔很多。

在几处有灌木林遮蔽的岸边,徐说等人找到了许多被丢弃的木筏。木筏的制作可谓粗劣至极,连树木上的枝丫都没有砍干净,但是很新。应当是前几日那批偷袭乐乡县城的蛮人所用。

很显然,这条小河对蛮夷来说是足堪运输大量人员物资的通道,如果不能尽早加以封锁,天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说来奇怪,自从前次那批偷袭的蛮夷被击溃以后,深山中就再没有动静了。这让包括徐说在内的将士们都觉得古怪,以蛮夷的凶恶,绝不应当吃亏以后就憋着,可他们偏偏就没有任何反应。

俗语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这样小心翼翼地等待下去,甚是辛苦,所以雷远才决心设置大规模的军事堡垒,彻底封死山谷的出口。这也是雷澄和属下将校们决心在山谷深处建立一个固定哨所的原因,唯有如此,才能够在蛮人有所行动之前提前侦知,以使乐乡县城方面及时防备。

一行人继续循着河流而上,沿着河边,他们陆续发现了荆蛮大队人马行进的痕迹,比如污泥滩涂上密集的脚印,比如熄灭的篝火和被撕咬过的野鹿、山鸡之类残骸。这就证明他们行进的方向是正确的。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便越过了此前几次踏勘的最远范围,渐渐进入到不知名的深山老林之中。小河的河道变得狭窄,河岸边开始出现枝杈纵横的密林,河滩边缘覆盖着成年累月堆积而成的枯枝败叶,全都已经腐朽了,透出潮湿而厚重的古怪气味。马蹄踩上去,枝条发出吱吱嘎嘎碎裂的声响。

这时候太阳已经偏西,光线被连绵的岩崖遮掩,使得山谷深处忽然晦暗起来。

一名士卒看了看小河上游深邃而阴沉的景色,露出畏惧的表情:“再往前,可就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了,万一遇见蛮人,就得厮杀见血……不如顺着河退回去,看看沿途哪个地点适合设立哨卡的。”

徐说摇了摇头。一路走来,适合设立哨卡的地点当然有,但那些地方都太近了。两个时辰的步行距离,如果蛮夷顺水而下,大概一个时辰不到就能抵达乐乡县城……那么,就算在哨卡提前发现敌人,又能起到多大作用?既然要建立哨卡,至少得保证预警时间才行。

他思忖了半晌,对部下们说:“我们再往前走一走,先找个合适的地方扎营。等到明天天亮了,再做打算。”

于是他们继续走了两三里地,找到一处由几块巨石围拢、比较干燥的台地。他们把马匹赶到台地下方,有人从马背上卸下辎重,搭建简易的行军帐篷,有人往远处去捡拾柴禾,准备用来起灶生火。

可是没过多久,忽然听见林间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林间奔跑,又像是风刮过树林,卷动了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