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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地勒马退后几步,隔开稍远些,继续跟着几名将帅。

几人策马靠近他。有梁兴的扈从,也有李堪和侯选的扈从,大家都是老相识了,也都是厮杀汉子,没人在乎他脸上的伤势。

一人低声问道:“有什么消息?将军们谈什么呢?”

“将军们觉得局势不对。”苻顿说:“怕是要打仗了。”

那人咒骂了几句,喃喃地道:“不知道这回要对付谁……老苻,咱们俩要是兵戎相见,你得手下留情啊。”

苻顿瞥了他一眼,懒得答话。这些年厮杀下来,手下留情的软弱之人早就死绝死尽,这话太蠢了。

他又觉得有点悲哀。一场接一场的厮杀,其实就是一场接一场的死人。对于将帅们来说,有时候赢,有时候输,可苻顿只看到越来越多熟悉的人死在眼前。他们的尸体在污泥中朽烂,可谁会在乎他们呢?

不远处,旌旗猎猎、鼓角相闻,韩遂的大营到了。值守的骑兵发现了他们,吹起嘹亮的骨笛,通知营地里的人们。

成宜勒马停步,向苻顿招了招手:“你紧跟着我,若有什么异动,不必顾忌,立即动手。”

苻顿按了按腰间长刀,重重点头。

一行人向大营内行去。

韩遂是凉州名士出身,曾经当过州从事,极有声望。他的本部兵马以汉家将士为主,大营也是汉家规制,举凡旗帜、拒马、堑壕、哨卡些微不乱,整齐有致。

但中军大帐用的是羌人的穹庐。半圆形的帐幕用毡布覆盖而成,用烘烤过的树枝和动物骨骼作为支撑,像是巨大的伞盖。伞盖中央是空的,可以透气冒烟。

此刻帐门开着,可以看到韩遂正坐在穹庐里。这几年,他的气派越来越大,老兄弟们前来,竟也不出帐相迎。

成宜冷哼一声,大步迈入帐内,在铺设绸缎的内圈座位落座。

苻顿低着头,半跪在成宜身后,像座雕塑般一动不动。